夜晚。
院落清清靜靜，一輪圓月高掛天際，灑下皎潔月光，窗前，女子靠坐在椅子上，抬眸望著圓月出神。
“嗯？”
一聲疑惑傳來。
女子回首望向臥室。
凡云墨躺在床榻上已悠悠醒來，目光帶著迷茫和不解，仿佛完全不懂現在是什么狀況。
沉寂許久，他才開口問道：“我睡了多久？”
“半日。”凡煙霞走到床沿坐下，柔和的看著他說。
“哦。”
他平靜回應，扶著額頭緩緩起身，感覺腦袋昏昏脹脹的。
“餓了嗎？我去給你做點吃食。”
“不餓。”凡云墨拒絕她的好意，憑窗而望夜色，淡淡問道：“我能回去了嗎？”
她笑了笑：“小弟，你可還沒和姐姐逛街，就這樣想著丟下姐姐不管嗎？”
凡云墨不說話，沉默著。
良久，他嘆息一聲：“姐，那現在就走吧，要是回去晚了，我怕師父和雪黎姐擔心。”
“你不小了，她們還想著管你？”凡煙霞道：“況且我們姐弟倆好不容易見一面，就這么不想多陪姐姐一會？”
語氣雖然帶著責備，臉上卻掛著淺淺笑容，眼底滿是寵溺之情。
這般眼神，凡云墨在云凌宗里見過無數遍，師父、雪黎姐、賣報和云韻師姐、以及其他師姐師兄們，每一個都是用這種眼神看他的。
但凡云墨并不討厭，反而隱約感覺到溫暖和幸福感。
唯獨他這位便宜姐姐，倒是有點兒陌生。
她剛開始板著張冰山美人臉，一副高貴又疏離的模樣，當然，在他面前，她會露出淺淺且溫和的笑容，不過依舊令他覺得不舒服。
“云墨。”她忽然喚他，聲音里透出絲絲柔情蜜意，仿若春風拂面般沁入人心。
凡云墨怔了怔，隨即垂眸掩蓋自己的思緒，淡淡應道：“嗯。”
她伸手撫摸他的腦袋，笑吟吟的又道：“云墨，今晚陪姐姐，好不好？”
“我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他有些遲鈍的開口，語氣中夾雜著驚訝，自己對她一直不冷不熱，她竟會提出這種要求？
凡煙霞指了指自己白皙的頸部，旁敲側擊的笑道：“小弟，撒謊是不好的行為，脖子上的印跡可是證明了一切。”
凡云墨不由得摸了摸脖子，回想了一下，雪黎姐昨夜的確是掐住過他的喉嚨，感覺差一點就捏碎他的喉嚨了，但是當時他太困，昏昏沉沉，也沒有多管。
最后還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咬的地方恰巧是他最敏感的位置。
就在凡云墨思索的時候，一抹冰涼的觸感在頸部處游移著，他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想要站起來，卻被凡煙霞摁住。
“好了，姐姐幫你涂一下藥膏，等會再走吧，姐姐也好久沒看到你了。”她把藥膏擠到掌心，纖手劃過他頸項，慢條斯理的擦拭著，力度適中，動作嫻熟。
她的手法比較輕柔，所以并未引起不適。
月光從窗前傾瀉進來，將她籠罩在月華之下，她嘴角勾起的微笑，宛如溫潤爾雅的百合。
她的動作非常溫柔，一點兒都舍不得傷害他。
因為性格原因，感覺平常很難親近，所以給人的感覺有些不善。
可現在就不一樣。
“要是被恩師見到，指不定怎么罵你。”
“師父不會罵我.......”凡云墨頓了一下：“她只會能戒尺罰我罷了。”
凡煙霞輕嗤一聲，似笑非笑道：“你呀，少給恩師添麻煩.......算了，不說這些掃興的話題，小弟你很喜歡那丫頭，對嗎？”
“嗯。”
她一雙美麗的眸子凝視著自家弟弟，仿若洞察一切，從小到大她都護短的狠，哪里會容許自家弟弟喜歡其它女子。
然而幾年的空白期，再次相見，讓原本性格單純簡單的小少年變了一個人。
凡煙霞早該料到，小弟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她時時刻刻的保護，更加不需要插手他的婚姻，他已經可以獨立的處理好很多事情。
更別說還有白婉寧和顏雪黎的存在。
“你上次說過的病嬌，我刻意去找了一下，雖然翻閱無數，但卻沒有一本書籍里有記載這個詞匯。不過通過你的描述，我也知道擁有此癥狀的病人，都會產生嗜血暴戾的念頭，極易沖動，你真的喜歡那個病嬌嗎？”她繼續詢問。
凡云墨的性子一向溫和，從不與人爭執。
畢竟也沒人和他爭執，造就了如此性格。
除了師父外，也沒人會對他發怒。
但他骨子里是堅韌的，也是固執的，既然認定了誰，就很難放棄，除非死亡。
于是凡云墨輕嗯一聲。
凡煙霞抿嘴笑著點了點頭，不知怎么，看到他的表現后，忽然松了一口氣。
她不希望小云墨將來會后悔選擇了那個病嬌。
或許.......是覺得他們無緣吧，畢竟之間隔著的東西太多。
不僅僅是性格。
她不希望小云墨將來會怨自己沒提醒。
“姐。”
她的沉默，令凡云墨心底泛起莫名的漣漪。
他抬眸看著眼前的女子，眉宇間染上焦急。
凡煙霞微微嘆息一聲，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聲道：“小弟，我知道你喜歡那個病嬌，我也沒有怪你，姐姐尊重你的決定，但是，小弟，你一定要幸福！不論是你的心，還是你的人，都要幸福。”
她溫柔的注視著自家小弟，眸光慈祥。
聽她講了半天。
凡云墨還是忍不住摸了一下后腰，苦笑一聲：“或許吧........”雪黎姐想要滿足的欲望，實在是太多。
他慶幸自己現在還給不了太多，否則在床上連續幾天通宵，往后將會變成常態。
..........
涂完藥膏。
來到院落就聽到街外隱隱約約傳來的喧嘩。
他和凡煙霞相攜著往院子外面去。
蓉兒正坐在院落里，手捧著一本醫學秘笈，仔細觀摩研讀，偶爾會蹙緊眉頭冥思，見到兩人出來，不驚反喜，還以為云墨公子要睡一天一夜。
月華城夜晚的鬧市區燈火輝煌，熱鬧非凡，各種攤販叫賣，小販討價還價，行人匆忙趕路，熱鬧非凡。
這一切和偏僻寂靜的街道形成鮮明對比。
凡云墨隨便吃了點東西，和凡煙霞漫步走在大街上，路旁的攤販擺著各色的玩意兒，琳瑯滿目，應有盡有。
凡煙霞牽著她的手，臉帶寵溺微笑。
寬大而溫暖，竟是與師父相反。
如果是和顏雪黎相牽，除了溫暖外，還有疼。
要是有其他女子從面前經過，顏雪黎就會不自覺握緊力道，時時刻刻都在防備著，生怕有人搶走她的東西。
凡煙霞則是一種縱容的感覺，仿佛在告訴眾人：我在寵你。
“小弟，今晚姐姐帶你四處逛逛好不好？”凡煙霞牽著凡云墨的手，臉上露出笑容，眼睛閃爍著某種光芒，似乎是在期盼著凡云墨能夠答應下來。
“隨你。”
凡云墨淡淡說道，即使他心中有些不愿意，卻也已經無法拒絕她的一些請求。
........
前線營地。
夜里挑燈看書，燭光如豆，昏暗中她的側顏美得不像凡塵俗世的女子，肌膚如玉般晶瑩剔透，仿佛吹彈可破。
一旁擺放著一封書信，信紙折疊得整齊，顯示出主人的用心和體貼，但她卻沒有打開，依舊拿著一本書籍翻閱，神色專注，仿佛入迷般，渾然忘我。
突然，一抹雪白的身影在戶外出現，腳尖一踮，躍上墻壁，悄無聲息的潛入房內。
“啾啾。”
“來啦？”
屋內的香爐燃燒著淡白色的幽蘭香。
裊裊升起的煙霧縈繞在書桌浪，朦朧中映照出白婉寧姣美精致的臉龐，紅潤水嫩，好似書香門第的千金小姐，舉手投足間皆是優雅和高貴。
“啾啾！”小狐貍膽怯的叫出聲。
“看來你很好奇今日的那名少年。”白婉寧不咸不淡道：“確實，他與你一般出身狐妖一族，但你是天狐，他是圣狐。可惜血脈越尊貴的妖，化形就越難，就算你想要成為他那樣，簡直比登天還難。”
“啾啾？”
小狐貍見到那名狐妖的少年來找到過她，所以甚是好奇，為什么這可怕的女人會認識。
難不成她也是妖？
小狐貍動了動鼻尖，卻奇怪地沒有嗅到同類的氣息，頓時覺得自己很蠢。
如果她是妖，自己那么久怎么可能沒發現。
白婉寧面無表情，冷漠地看著窗臺邊蹲在那里的小狐貍，勾了勾手指，讓祂來到自己的桌前趴好，隨便摸了摸祂潔凈的毛發。
“你知道嗎？天狐乃是妖族必誅的對象，因為你會影響到妖族的氣運。”白婉寧目光清寒地凝視祂：“當初天狐禍亂妖界蒼生，引起各族大戰，導致萬千生靈隕滅，天地崩壞。”
“啾啾。”
小狐貍瑟瑟發抖的在她手中，不敢動彈。
“天狐，是天生的王者，你擁有強悍無匹的實力，不需要修煉，只需要像上古兇獸饕餮一般吞食，吸收天地之間的元素，便能獲取強大的實力。而且天生的靈魂之力極為強大。”
“啾啾？”
“為什么要告訴你這些嗎？沒有為什么，你只要記住我對你沒有惡意就夠了。”白婉寧嘴角揚起一抹弧度，語氣慵懶道。
小狐貍怔愣地看著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并不了解這位可怕的女人，甚至有時候還待自己不錯，這種不真實的感覺讓祂心慌。
害怕這種不真實的感覺。
害怕這種被人玩弄的感覺。
可又感覺不到哪里不妥，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白婉寧看懂小狐貍的眼神，冷若冰霜，用手輕輕撫摸著祂柔軟的皮毛。
片刻，小狐貍跳到一旁，縮成團窩在椅子上，不再言語。
白婉寧瞥了一眼祂，輕嗤一聲：“你該回去了。”
“啾啾。”
小狐貍仰著頭，像是在示意今晚留自己一晚。
“是不是云墨還沒回來。”
白婉寧問。
小狐貍歪頭想了下，然后點了點頭。
主人不在，那討厭的女人容易發瘋。
這點祂倒是沒猜錯。
.........
另一邊。
瀑流“嘩嘩”作響，水波粼粼。
水花濺射飛灑，如珠玉紛飛，水汽騰騰，空氣中飄散著霧花，朦朧一片。
“云墨還沒回來。”
她眺望明月，眉宇間隱約浮現憂慮之色，擔心凡云墨的安危，同時將手中的書信緊攥著，指甲幾乎陷入手掌肉中，滲出絲絲血跡。
“啾啾……”
小狐貍緩慢來到她的腳邊，輕聲喚著她，試圖緩解她的煩惱。
聽到祂的聲音，顏雪黎垂下眸子，掩蓋掉眼底復雜的情緒，轉而充斥著幾分暴戾，寒光在瞳孔閃爍。
她伸出白皙纖長的五根手指，把祂拎起來，扔到一旁，冷漠地說：“離我遠點！”
“啾？”
被白婉寧趕出來的祂，沒想到還有被顏雪黎扔一遍，簡直丟死妖了！
不行，祂不能被那個壞女人看扁了！
一股堅定的火焰在小狐貍的心中熊熊燃燒著。
于是，牠又爬到她的腳邊，親昵撒嬌一般，賣萌地蹭了蹭她的腿，一副快夸獎吾的表情。
結果顏雪黎冷冷的問道：“你想死，就繼續靠近我！”
“啾！”
僅僅一句話。
小狐貍嚇得立刻跳開，不敢再靠近她。
躲在草叢后，祂見到顏雪黎喚出弒魂槍，跪在岸邊不知道在琢磨著什么，隱隱約約傳來磨刀的聲音。
祂忍不住哆嗦一下，覺得背脊涼颼颼的，連忙遁走。
夜色漸漸朦朧。
顏雪黎不知道在岸邊跪了多久，只知道她一直在磨著槍尖，雙膝酸麻不堪，掌心的血融入水面，也依舊沒有停下。
忽然，顏雪黎抬頭，盯向某處，漆黑的眸中閃爍著嗜血殘酷的冷芒，手微微頓住，眉宇間劃過詫異，她聽到了一些聲音。
有腳踩草葉的聲音、有樹枝折斷的聲音、有衣袂掠過的聲音。
顏雪黎握緊手中的弒魂槍，站起來，朝著那方向望去，一眼就鎖定在一抹白色上，她瞇了瞇眼，眼睛閃爍著精銳的光芒。
他緩緩從黑暗走出，站在月光之下，愈發的圣潔美好，白色的錦袍上繡著銀色的紋路，袖口和領口鑲嵌著金線，熠熠奪目。
“云墨，歡迎回來。”
嘴角隱隱笑著，卻讓凡云墨感覺不到任何溫暖，那雙幽冷陰沉的紅眸，倒映著他的身影。
“嗯，我回來了，雪黎姐。”
凡云墨掃了一眼她手中的弒魂槍，還有膝蓋以及順著手指滴落的鮮血，抿了抿唇，眸色沉靜，淡雅溫潤的臉龐平靜，看不出情緒。
“玩得開心嗎？”
“還好......”
“是嗎？開心就好，那我們.......洗洗睡吧！”
一念之間，顏雪黎猛沖而至，一旁的水面被翻涌起浪花，撲向凡云墨！
犀利冷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占有欲極強，眸中的柔情與狠厲交織，似怒，似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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