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屹行看得出來，她有些不高興，連忙雙手扶著她的肩，緊張地解釋道：“不是的華兒，若是你不同意，我也自然不會放過她。”
“可那樣的話，你會安心嗎？”
“我……”蕭屹行頓了頓，又道：“無所謂安不安心，總之本王也不會為此不快。”
這一點孟鉛華自然知曉。
蕭屹行八歲就失去了母妃，失去了庇護，一個人在逆境中成長起來，今日的所有，皆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
這樣的人，必定有著極為強大的內心。
這樣的人，不會拘泥于過去，即便是救命之恩，亦不能將他困住，讓他愁眉不展，傷春悲秋。
可是孟鉛華也知曉，他被這救命之恩裹挾了太久，期間有太多的無奈和妥協，若此時能還上這一命，徹徹底底做個了斷，對他來說也未嘗是一種圓滿。
而且，就算不是為了蕭屹行，她也有必須饒恕江盈月的理由。
孟鉛華淡淡一笑，笑得有些牽強，說道：“我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起身走了幾步，接著道：“通敵叛國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一旦公開論處，我們孟家人雖不至于受牽連，但我外祖母身處其中，卻是不能幸免。”
蕭屹行溫熱的目光注視著她，那燭光里，披風也掩蓋不住的纖柔身影，不愧是他的王妃，他的心上人。
她目光長遠，看事清楚，不像那個江盈月，總那么糾纏不清。
當然了，華兒要是愿意糾纏他的話，他也是很歡喜的，日夜糾纏他都很歡喜。
被小母馬日夜糾纏，是什么滋味？
差點走神了，連忙拉回自己的思緒，說道：“不錯，江盈月的罪行一旦公開，就要抄家滅族，不過我自有法子保全外祖母。”
言外之意是，江盈月的生死，你按照自己的心意決定就行，不用擔心外祖母的安危。
聽他這么一說，孟鉛華的心里便生出了暖意，絲絲縷縷縈繞心間。
原來蕭屹行早已考慮過此事的后果，還想到了保全外祖母的法子，真可謂用心良苦。
——若是那沒有心的人，只怕一開始就會拿外祖母的性命說事，脅迫自己饒江盈月一命，又怎么會想法子來保全外祖母呢？
她的面色緩和下來，說道：“王爺能保全外祖母自然是好，可外祖母年事已高，若她的兒子和孫女都沒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她也會十分傷心。”
外祖母只有江淮這一個兒子，若江淮被殺頭，對她老人家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還有江盈月，雖然她口口聲聲說外祖母不疼她，可是外祖母也給她留了一份嫁妝，怎么會是不疼她呢？平日里不怎么待見她，只是見她心術不正，怎么掰都掰不回來，感到很失望而已。
罷了，就算要了江盈月的命又能怎樣？沒的讓外祖母晚年不安生，也讓蕭屹行心里有疙瘩。
只能再一次虧欠慕青陽了。
可不管怎樣，都要給江盈月一點教訓，不能讓慕青陽的傷白受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王爺只說要饒她一命，沒說她不用受罰吧？”
蕭屹行道：“是，本王打算將事情的原委告知你舅舅，讓他以父親的名義，送江盈月去水息庵清修，此生不得出。”
清修，此生不得出，這樣孟鉛華的心里就舒服多了。
免受皮肉之苦，只一輩子的青燈古佛、粗茶淡飯，對于一個清心寡欲的人來說，或許是最大的寬恕。
可對于江盈月這樣的愛慕虛榮的人來說，她大概會瘋掉。
慕青陽所遭受的一切，也算是討回了一點公道。
孟鉛華這才有了好臉色，“就按王爺說的辦吧，為了家族的存亡，想必舅舅不會不答應。”
夜深了，她脫去披風睡下，蕭屹行坐在床邊看著她，說是要等她睡著了再走。
他原本冷峻的面容，被燭光暈染上一層暖色，顯得雋永而引人入勝。
孟鉛華看著這樣的面容，不一會兒就被它引入了安寧的夢鄉。
待她睡去之后，蕭屹行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然后起身披上她的披風，就跟披上自己的披風一樣自然，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初春的夜，清寒而寂靜，卻也不像冬夜里那般死氣沉沉。置身其中，就能感受到，似是有什么東西在黑暗里蠢蠢欲動。
蕭屹行矜貴冷清的身影消失在濃濃的夜幕之中。
不多時，他來到地牢。
守衛將他引至江盈月的牢房外，然后揮手支走所有看守，自己也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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