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審視著顧云疏那張蒼白的臉，確定他沒有威脅后，姜渺來到他身邊，彎腰用手指在地上輕輕寫了個字。
“你！”
看著這個字，顧云疏再也沒辦法淡定了，他瞪大眼睛看著姜渺，臉上是滿滿的震驚。
“你真的都知道了？”
顧云疏深深吸了口氣，自言自語。
“到底是哪里出問題了......”
“哪里都沒出問題，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罷了。”
隨手抹去沙土上的痕跡，姜渺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并沒有過多的去解釋。
“本來我是非常痛恨你的，但也不影響我去了解你，最后理解你。
雖然和你這種人做不了朋友，你做的那些事深深的傷害到了我，換做之前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但現在我不會了，因為愛比恨更加重要。”
姜渺的表情非常認真，這還是第一次在仇人面前訴說心里話，這種感覺很奇怪。
接下來，兩人都沉默了。
緩緩閉上眼，整理著雜亂無章的思緒，顧云疏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么混亂過，他的人生信條似乎也有些動搖。
“你剛才自殺是裝的吧？”
良久，顧云疏一臉自嘲地說道：“你這演技和心態完全可以去拍電影了，那些所謂的專業人士都不如你，對了，你也不需要劇本，我相信你可以的。”
聽到這里，姜渺展顏一笑。
“你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不過現在應該也不算遲。”
看到姜渺那張燦爛的笑臉，顧云疏頓時被她的情緒感染，因為他感覺不到姜渺的惡意，真的像和老朋友敘舊一般。
“那個叫查理的人不簡單，這一套環環相扣的計劃少不了他的功勞。”
顧云疏再次將目光對準查理，眼里竟然也帶著淡淡的欣賞。
“別往那方面想了，你駕馭不了他。”
姜渺立即洞悉顧云疏的想法，再次說道：“她要的東西你給不了，你給的東西她看不上。”
姜渺說話一針見血，只不過這個“她”不是那個“他”，顧云疏怎么都不會想到。
揉了揉有些腫脹的胳膊，顧云疏努了努嘴，似乎對姜渺的這番話頗有意見。
“你怎么就知道他要的東西我給不了？還是說你能開出比我更高的價碼來？”
盡管受了重傷，顧云疏仍舊帶著幾分披靡天下的威嚴。
“愛和希望，你能給嗎？這東西你自己都沒有，你拿什么給別人？”
兜兜轉轉回到原點，姜渺的話語再次直擊顧云疏的內心深處。
這一次，顧云疏沒有反駁，只是把話題引到了別處。
“剛才那塊石頭明明打中了他，換做普通人早就一命嗚呼，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活下來，也不清楚他用什么手段瞞過了我從而成功假死。
但我不得不承認，這個叫查理的人是個可敬的對手，畢竟很多事情不看過程，只需要看結果。”
姜渺瞇著眼細細品味這番話，她總覺得顧云疏的話里帶著別的意思。
剛才那句“你不需要劇本”和此時的“不看過程看結果”，都讓姜渺的心里蒙上一層霧霾。
“還用你說？”
小狐貍帶著幾分鄙夷看著顧云疏，很多話她并不能直接說出口，此時也只能在氣勢上壓低顧云疏幾分。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時候你確確實實是瀕臨死亡，只不過有人把你救回來了，失策啊失策。”
說完這句話顧云疏轉頭看向姜渺，一副“那個人就是你”的意思。
緩緩從口袋里掏出玉瓶，倒出幾顆藥丸。
“你我都是蠱師，怎么連這些東西都忘記了？”
原來姜渺手中的藥丸正是最開始分發給龍衛虎形一行人的那些，
“這里有兩瓶療傷藥，一瓶內服一瓶外敷，內服能激發身體潛能，只要你還有一口氣，這東西就能保你一命，你就當做腎上腺素去理解就行！”
一旁的龍衛陡然回憶起當時姜渺的那番話。
沒想到這東西居然如此有用，下意識地摸向衣服內側的藥瓶子，龍衛的心里更是帶著濃濃的感謝。
“我是白苗，煉藥救人的本事千古流傳，區區一點藥對我來說根本不是難事，而你呢？
你除了會害人，會用一些千奇百怪的手段去折磨人，你還會什么？”
姜渺毫不客氣地呵斥道：“顧云疏，你走到現在手中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我怕是根本就數不清了吧！”
“沒錯！”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這個人做事就是這樣，不看過程，只看結果！
縱使手中沾滿了鮮血，我也一點都不后悔！”
“冥頑不靈！”
姜渺一聽這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直接一腳將顧云疏踹翻在地。
看著顧云疏不服氣的樣子，小狐貍嗤笑一聲說道：“既然你想問，那我就讓你輸個明白。”
“那塊石頭的確打中了我的后心，差一點就讓我掛了！幸好之前有姜渺給的藥，趁你狂妄自大的時候我偷偷服用。
最后用龜息術裝死瞞過你的探查。”
小狐貍的話簡單明了。
“龜息術？現在還有這種功夫？”
顧云疏怎么都想不到查理居然會這種聽都沒聽過的功夫假死。
“你不知道并不代表這東西不存在，不要用你的見識去丈量世界的寬度！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小狐貍頓時譏諷道。
沒想到顧云疏聽后并不惱怒，反而點了點頭再次看向姜渺。
“接下來輪到你了！”
看到他如此執著的模樣，姜渺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卻有些唏噓，或許只有帶著這種執念的人才可能登上那縹緲的境界吧。
“我的確是假裝自殺，兩個原因。
第一，我要拖延時間。
之前你派來的兩個殺手來除掉我，他們變身后樣子幾乎和你一模一樣，只不過你的效果更強。”
“但凡事有利必有弊，這種透支自己的能量肯定持續不了很久，而且也對有很大的副作用，我篤定你就是靠著外力增強自己的速度和力量。
所以，我只需要堅持下去，你必定熬不到最后。
大家都是玩蠱的，雖然路子走的不一樣，但很多東西大同小異。”
“再就是第二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顧云疏，你絕對不會，哦不對，是不敢讓我死！”
此時的姜渺咧嘴一笑，彎腰將臉湊到顧云疏面前，四下觀察著他的表情，露出一抹難以言說的笑容。
只不過此時的顧云疏已經從最開始的震撼中走了出來，他表現得非常沉穩，并沒有被姜渺看出什么端倪。
“那個字你熟悉嗎？呵呵。”
眼見沒什么收獲，姜渺再次開始試探。
“是不是以為我碰巧蒙對了？那這樣吧，我再寫一個字，看看你又如何應對？”
說完這句話，姜渺展開顧云疏的手掌，當著他的面在手心里又寫了一個字。
感受著手心傳來的觸動，這一刻，顧云疏再沒有任何僥幸心理。
“你不敢讓我死！因為我若是死了，那么，她也沒救了！
畢竟這個世界上，你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能用自己的命去挽救她的人了。
顧云疏，我說得對嗎？”
看著顧云疏猶自不敢相信的表情，姜渺的心里充斥著前所未有的快感。
“當年你抓我回去，逼著我在那噩夢般的實驗室里學習各種知識，逼著我學習殺人技巧，逼著我做各種我不喜歡的事情，
你有沒有想過今天自己會淪落到這一步？
你有沒有想過天道有循環，蒼天饒過誰？
哈哈哈！”
姜渺發出一陣猖狂的笑聲。
“我當著你的面自刎又如何？
你敢真的讓匕首劃過我的脖頸嗎？
你敢嗎？”
說完這些，姜渺似乎還有些不解氣，她竟直接掏出另一把武器扔在顧云疏面前挑釁道：“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一次讓你反敗為勝的機會。”
可顧云疏卻低著頭沒有任何反應。
是啊，他怎么敢讓姜渺死呢！
徹底抓住了顧云疏的軟肋，姜渺的氣勢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這偌大的空間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這場博弈，姜渺完勝。
“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好嘛？
被人玩弄的感覺舒服嗎？
被人像只狗一樣踐踏尊嚴的感覺或許你這輩子都沒有體驗過，而我呢？
我姜渺的上半生就是這樣過來的。
這感覺，我一輩子忘不了！”
隨著姜渺一次又一次宣泄情緒，顧云疏終于開始有所反應。
“啪啪啪！”的鼓掌聲響起，顧云疏站起身來，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
“姜渺，講真的，你是個聰慧得體的好女孩，不僅生性善良，而且知進退，
曾經我不止一次幻想過，若你是我的女兒該有多好！”
聽到這，姜渺沒有說話，表情略微有些復雜。
“若你是我和她的女兒，我顧云疏這輩子拼了命都會護你周全，
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會替你摘下來，
你想看海底的魚兒我會陪你下去。
可惜啊可惜，你是大哥的女兒，是我的侄女，在你和她之間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她。”
姜渺冷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顧云疏口中的那個她自然指的就是剛才姜渺寫下的那個名字，自此，兩者都不再隱瞞。
扔掉面前的匕首，顧云疏優雅地站起身來，再次點燃一根雪茄開始吞云吐霧。
“我確實不敢讓你就這么死了，你說的沒錯。
但不代表我不會讓你生不如死！”
彈掉手中的煙灰，顧云疏笑著說道：“抓你進實驗室，逼著你做很多你不愿意的事情，拿你做實驗等等，都是我做的，我承認！
可那又如何？
姜渺，我就這么問你，在場的所有人我隨便點一個，若是拿他的命換傅承洲的命。
你又如何選擇？”
姜渺聞言瞬間沉默。
“呵呵，你的表情已經給了我答案。”
“混蛋！你這么說有什么意義？”
沒想到龍衛卻憤憤不平嚷道：“我們哥幾個生是傅家的人，死是傅家的鬼！別說死我一個能換回少爺的命，就算讓我們全部死在這都無妨！
只要少爺能平安回去，我龍衛當著你的面自裁絕不說半個字！”
“對！”
“我們也一樣！”
身后這群鐵骨錚錚的漢子頓時情緒激動起來，紛紛開始支持龍衛的話。
在他們眼里，傅家就是天，就是他們的世界，這群從小被傅家收留養大，并且授予一身本領的男人在這一刻依舊毫不猶豫想為傅家奉獻自己的生命。
緊接著龍衛再次嘲諷道：“姓顧的，別的不說我就問問你有沒有哪一個下屬能像我們這樣為你付出生命連眼睛都不眨的？
你挑一個出來，他能做到的話我龍衛立馬死在你面前！”
沒想到平日里話不多且不善言辭的龍衛居然能說出這番話來。
顧云疏聞言一愣，腦袋里像翻書般閃過很多面孔，卻都被他一一否定。
看來與人爭辯也不是顧云疏的強項，他直接被懟得啞口無言。
畢竟，這也是事實，自私的人永遠也不可能為別人傾情付出，也不會有人為他心甘情愿奉獻自己。
“呵呵，那又如何？強大的人是不需要別人的幫助，姜渺，就是因為你不夠強大，所以才拖累了身邊一個又一個。”
眼見說不過，顧云疏只好扯到別的地方去。
“就好比傅承洲！”
“你若是有保護傅承洲的本事，他也不會落在我手里。
若不是你身上亂七八糟的事情，他也不會被你連累。”
想到自己手中這張牌，顧云疏的神情也逐漸放松下來。
因為他知道今天自己必定能安然無恙走出去。
“你果然很會拿捏別人的命脈，就像你說的，做事不看過程只看結果，你深得真傳。”
姜渺冷笑一聲繼續說道：“看你云淡風輕的樣子也不像是裝的，怎么？你就這么篤定今天能毫發無損的走出去？”
“那是自然！我不僅能當著你的面出去，還要你交出寶珠來！”
顧云疏狂妄的語氣瞬間惹得眾人不滿。
可姜渺卻暗自搖頭。
“你費盡千辛萬苦，布局了如此多年就是為了這顆珠子？”
姜渺很是不解，于是再次問道：“這珠子不是已經在你手中了嗎？你來這地宮又是為何？”
看著姜渺清澈的眼神，顧云疏頓了頓也沒有隱瞞。
“這珠子千年來得不到滋養，里面的能量早已枯竭，我苦苦查詢了這么久才得知這地宮里的怪物能重新恢復珠子的能力。”
“也就是說你拿到這珠子這么久并沒有得到它不老的能力？”
顧云疏緩緩搖頭。
“不老的能力我早已練就，姜渺，你看看你父親的面孔，再看看我，我和他歲數相差不大，但卻是一個天一個的。”
下一秒顧云疏的眼神變得無比溫柔。
“我要這珠子也是為了她，現在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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