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孟遲驕兄妹的到來,老爺子帶著笑抬頭招呼了一聲。

  “回來了。”

  越過孟遲驕看向孟遲婳,他多問了一句:“不是還在忙著拍戲嗎?怎么今天回來了?”

  孟搖光的視線只一掠便收回去了,孟遲婳回過神來,重新揚起笑臉,除了嗓音有點發澀便再看不出任何異樣。

  “今天放了個假。”

  帶著還未完全平復的心情,她看向孟搖光,表情天衣無縫:“搖光姐怎么過來了?媽媽才剛回家呢。”

  沉默。

  孟搖光只笑,并不回答,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自顧自地倒了一杯水喝。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孟遲婳正在向前走的腳步都僵了一下。

  仿佛什么都未察覺,孟遲驕對老爺子點了點頭:“孟董。”

  老爺子從兩個女孩子身上收回視線,對他笑了笑:“最近公司忙,你也要注意身體,該放松就放松,別天天加班。”

  方才的尷尬無聲無息的消散了。

  孟遲驕應了一聲,正要抬腳上樓,卻聽見孟搖光突然問話。

  “他天天加班嗎?”

  這個“他”顯然是指的孟遲驕,這讓男人不得不停住腳步。

  “是啊,忙得很呢。”老爺子笑著回答,“這家伙是個人才,經商天賦比你外公我還厲害,這兩年接手公司事務特別快,幫我解決了不少麻煩。”

  “這么厲害?”孟搖光手指撐著下巴,漫不經心地笑,“那外公豈不是可以提前退休了?”

  話題顯然要圍繞孟遲驕展開,他也不得不在沙發上坐下來。

  “我要學的還有很多。”他臉上帶著笑,態度自然而謙遜,讓人一看就很舒服,“公司還是需要孟董主持大局的。”

  “可我看外公完全是在把你當接班人培養啊。”孟搖光看著他,饒有興味地問,“你是不是很榮幸?”

  “我的確有這個意思。”老爺子也笑,神情卻正了幾分,“我們家孩子太少了,你媽媽當年要學表演,不肯接手公司和博物館,我只好一直工作到現在,現在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了,你又要學表演,現在外公可沒那么多時間活到你的孩子出生了。”

  孟搖光:……

  雖然是故意挑起話題,卻沒想到內容會突然歪到有些尷尬的方向。

  才十九歲的少女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一旁的男人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眸底有笑意一閃而過,還好老爺子很快就繼續說下去了。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個遲驕,雖然咱們沒有血緣關系,但這幾年下來我的確在把他當接班人培養,不過當然,這些事到時還需要召開股東大會,還要征求你和你媽媽的同意。”

  如玉的手指在臉頰上敲了幾下,孟搖光語氣閑閑地:“挺好的啊,我沒什么意見。”

  她看著孟遲驕,笑問:“如果真的把公司交給你,你應該不會當白眼狼吧?”

  這話一出,客廳里頓時又一片死寂。

  “搖光姐這是說的什么話?”說話的是一直像個透明人般坐在一旁的孟遲婳,她臉上也沒有笑容了,表情嚴肅地看著孟搖光,“哥哥這兩年經常忙得家都不回飯都顧不上吃,加班加到直接睡在公司是常有的事,連胃病都餓出來了,公司的效益也一直在上漲,而他除了基本工資,可是一分錢都沒多拿!”

  孟搖光依舊在笑,卻好像根本沒聽到她說話,眼角都不瞥她一下,只看著孟遲驕,歪了歪頭:“我問你話呢?如果把孟氏交給你,你會當白眼狼嗎?”

  孟遲婳瞬間漲紅了臉,咬著牙關閉緊了嘴。

  還是老爺子咳了一聲,打斷道:“搖搖,我說的把公司交給遲驕,只是把管理權交給他,在沒有股份的情況下,他是沒有更多的好處拿的。”頓了頓,他話鋒一轉,“當然,如果遲驕的確適合的廳,股份是遲早要給的。”

  “那就是給咱們打工嘛。”孟搖光笑開了,烏黑的眼睛眨了眨,看著孟遲驕說,“誒,那到時候我哪怕什么都不做,每天就躺在家里當米蟲,也能拿到你天天加班、勤勤懇懇掙來的錢嗎?”

  少女眉眼漂亮,如同墨筆描出的畫,本是冷淡的長相,在這樣的笑容下卻顯得無辜又天真,烏黑的眼睛盛著燈光,水一樣的透澈明亮,這樣看著人的時候,讓人根本就不舍得讓她失望。

  原本還覺得外孫女的發言有些過分的老爺子也忍不住笑起來,一本正經地想了想,嚴肅道:“具體來說的話,的確就是這個情況了。”

  他還轉頭去問孟遲驕:“你說是吧,遲驕?”

  男人看了孟搖光一眼,如同夜色里靜水流深,暗涌都在晦暗之處。

  他點了點頭,嘴角勾出一點笑來:“是。”

  他們還說了些什么,孟遲婳不知道了。

  她根本聽不進任何聲音,那三個人說的每一個字都仿佛自帶了模糊效果,從她的耳邊朦朧地飄過。

  他們聊天,喝水,或者笑,或者問,或皺眉,或瞇眼。

  好像有個玻璃罩子,將那三個人罩在里面,讓她只能隔著玻璃看他們的嘴型,卻完全融入不進去。

  仿佛兩個世界。

  可別人她都不關心,無論和誰在兩個世界,她都無所謂。

  唯獨她的哥哥。

  她的哥哥也在其中。

  雖然他話很少,只在被問起時才偶爾開口,每次字數也不多,表情也不多,只是一如既往的淡淡微笑,溫柔沉靜的模樣——可他的確在聽那個人說的每一句話,他的確就在那個玻璃罩子內部。

  或許一開始他還曾注意到她,可漸漸的,他的注意力越來越多地放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大約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那雙總是溫柔而淡漠的眼睛,經常會被一束清悅的音色吸引著,羽毛一般地飄過去又淡淡收回來。

  從小和他相依為命的孟遲婳不可能察覺不到這其中難以言明的異樣。

  在這樣逐漸偏離的注意力里,她覺得自己似乎要消失了。

  如果哥哥不再看她,不再關注她,她便在這世界失去了存在感。

  從小到大,她只在十多歲的時候有過一次這樣的危機感,可很快她就把那危機解除了。

  直到今天,直到此刻,看著那仿佛與她不在同一個世界的融洽場景,看著那張比從前更加漂亮耀眼的臉,如同走在懸崖邊的搖搖欲墜的感覺重新席卷心頭。

  她覺得自己要墜入懸崖了。

  這才是真正讓她心碎的地方。

  而帶給她這種痛苦的人,還是多年前那個瘦不拉幾的小乞丐。

  孟遲婳怔怔看著那個懶散隨意的少女,身體輕輕地顫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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