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慢慢解釋道：
“好吧，陶子，你猜對的。但你先聽我說，這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
“你想想啊，你們倆喜歡化學，難道不想去國際賽場看一看嗎？這是一個機會！”
“而我？不過是一個不喜歡化學的人罷了，就沒有必要去湊熱鬧了。”
“耗子跟我一樣。他是好勝心作祟，沒真想去。所以，你該一決勝負的人，是安東。”
“我相信你們倆的實力。”
但陶子顯然不能接受這個回答，情緒似乎有些不對，音量都大了幾分：
“我也相信你的實力啊！”
“可是，你為什么就這樣，直接否定了你自己？”
“否定你這一直以來的努力？否定那個從八點學到晚上十一點的人？”
所以啊，陶子突然間是怎么了啊！
這可是其他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池遠有些牙疼：
“你和安東不也是學那么長時間嗎？”
陶子一點不讓：
“但我們沒有否定自己啊！名額應該靠自己爭取啊！”
撓了撓頭，池遠有點不敢直視陶子：
“我沒有否定自己，我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很滿意了，真的。”
陶子放在褲腿邊、影子里的手突然握緊了：
“但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也不滿意，同樣是真的！”
啊……
池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忽悠陶子，做出了承諾卻又不去遵守。
但他真的不想要那個國家隊名額啊。
很明顯，陶子便是摸清了他的這一性格。
該說好呢？還是不好呢？
“哎……”陶子小聲地嘆了一口氣，松開了手。
她知道自己有些激動。
從懂事后，她就沒有再任性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像對待跟英子的比試一樣，全力以赴……”
陶子平復著自己的情緒，輕聲說出自己的請求。
“等等。”
說起這個，池遠就得打斷了。
“和英子的比試？學月考和期末考，我就給英子放水了！”
很深很深的水～
陶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直接將他看穿了：
“我知道，那是你害怕英子失去第一后，宋倩阿姨又強迫英子學習更長時間……”
頓了頓，她又幽幽地說道：
“我指的是物理競賽全力以赴！英子都說了，你平時小測，總拿分數壓她氣她。”
換句話說，就是他更在意英子的內心感受。
知道英子好強，他不會放水，但若是跟宋倩的態度有關，他又會悄悄放水。
不知道陶子所想，這一番話反而讓池遠更迷糊，甚至表情有些古怪。
——陶子你難道也想被我氣？？
這句話池遠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總覺得怪怪的。
“好吧，都是競賽這倒是沒錯。陶子，如果這是你希望，那接下來一個周，我會全力以赴的。”池遠無奈地承諾道。
他感覺，自己要是不給出這個承諾，今天這事真沒完了。
陶子看著他的側臉，輕咬著下唇。
“那……約定好了？”
“約定好了！”
池遠也同樣轉過頭來，點頭咧嘴露出燦爛的笑容：
“既然這樣，到時候你們倆被我擊敗了，可別哭哦？”
化學評分400+，跟你們開玩笑的？
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就像小太陽一樣，很暖、很有感染力。
陶子也笑了起來，“不會哭的。”
“嘿嘿，到時候就知道了。對了，既然都有一個約定，我們再約定一個，誰最終去捷克斯伐洛克，誰就把金牌帶回來！”
“好！但是……ICho不是在捷克斯伐洛克舉辦，而是在法國巴黎！你又沒好好看！”
池遠不好意思地撓撓后腦勺，“額……我記錯了？”
“你就是記錯了。”陶子學著池遠的習慣聳聳肩。
有時候她真的想在他聳肩的時候，給他一拳。
這個習慣真欠揍。
“巴黎就巴黎吧。那誰去巴黎就負責把金牌帶回來，順便把總分第一也帶回來！”池遠大言不慚道。
反正，他對自己國家有信心，團隊第一妥了。
對自己的兩個隊友也有信心，個人總分第一又何難？
當然，對自己更有信心啦。
“恩，約好了。”陶子眼簾低垂，輕聲提醒道，“對了，池遠，你又忘刮胡子了！”
聞言，池遠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很扎手，還挺長。畢竟，一個周沒刮。
“哈……忘記了。”池遠趕緊站了起來，“球打完了，我們現在回去？我順便刮刮胡子。”
“下次可別忘了。”
陶子走在池遠身側，余光瞥著心情不錯的池遠。
他像是了卻了一個心結。
至于陶子？
想要的……也得到了。
應該……吧。
……
第二周的集訓，池遠依然全力以赴。
既然答應了陶子，他自然會信守諾言。
雖然挺痛苦的……李浩源的臉色也是越來越蒼白，堪比空虛公子。
在如此作用下，四人的化學實力依然在穩步前進。
值得一提的是，池遠的化學評分竟然從403，增長到了431！
就連池遠自己也沒想到，在這有限的化學中，竟然還能擠出點汁液。
再來一周的話，他真的得去前沿知識論文、深入某個方向了。
好在，很快集訓便迎來了最終考核。
理論上，考核結束后，便會公布國家隊的名單。
與國決相同，一天理論，一天實驗。
真正到了這個時刻，同學們卻覺得渾身輕松，經歷過集訓的痛苦，更知自由可貴。
恩，更重要的是，集訓隊本就可以保送。除個別，比如池遠這種情況，大家都是保送人。
至于保送到哪，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北大。池遠也沒有詢問過陶子這些瑣事，只是遵守約定，竭盡全力備戰化學。
不過，大概也是北大吧？
踏入考場前，安東突然轉頭，依然是那冷冰冰的表情：
“別放水，不然，我就算拿到第一，也會揍你一頓。”
他也察覺到了？
面對這威脅，池遠只是笑了笑，“放心，我不會是你。”
顯然意有所指，安東突然眼神閃爍。
池遠以為他會沉默，卻沒想對方下一刻卻突然搖了搖頭：
“不，我從來都是全力以赴！”
聽到這話，池遠先是一愣，而后又笑了起來：
“是嗎？那你再戰是為了什么？”
“入選國家隊，然后……拿到金牌。”這番回答，李浩源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沒錯，拿回去年失去的金牌。不僅僅是為了自己。
陶子聽著兩人的對話，若有所思，只有李浩源扯了扯嘴角：
“一如既往的囂張啊！”
聽他這么一說，安東回過神來，轉過身朝考場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
“囂張的資本我有，而某人，不見得有。”
把李浩源氣得，趕緊托了托黑框眼鏡保持冷靜，隨后快步跟上：
“我也先去考場了，我要讓這家伙瞧瞧什么叫尊重！”
見兩人一前一后地離開，池遠也指了指：
“陶子，我也先走了？”
他和陶子不是一個考場。
聞言，陶子微微點頭，輕抿下唇然后提醒道：
“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不會不會，這就最后兩天。”池遠咧嘴笑道，朝考場走去，“先再見咯？”
“好。”
轉頭，她也向自己的考場走去。
最終的結果如何，各憑真本事了。
……
考試一如既往地考試。
審題完畢，池遠也收起了輕視的心思。
這題的決選題跟國決相比，國決就是個小玩具。
或許是將決賽的難度轉移到這里來了，這個選題竟然比去年的ICho還要難。
哎……想來是去年的教訓，使得這一次國家隊選拔變得嚴格了許多。
題量極大，大量新穎題，且沒有一道送分，稍微簡單的題甚至也需要不少計算。
很好，這才像樣嘛！
【實驗發現在27C時，每一水滴的直徑為1.0μm……形成熱平衡系統，這些水滴平均速率為0.5㎝/s……】
【1-1計算水滴的平均動能】
【1-2計算亞佛加厥數的大小】
……
【分子可在星際空間中，經由灰塵微粒的表面之非均相反應而形成，通常稱這些微粒為星際間的冰粒（IIGs）……】
【2-1計算在溫度20K，CH在IIG表面的平均停留時間（生命周期）】
……
【3-1】
【4-1】
……
池遠額頭開始滲出細汗。
特么的……
這實在是太像樣了！
從星際、DNA、天然物、酵素、到Acid-Base再到電甚至光蝕刻……
題目涵蓋范圍之全面，考得之深入這大概才是化學真正的模樣吧？
教室里不停發出噠噠噠的聲音，計算器都快被同學們按爛了。
池遠現在很慶幸自己之前抽到了‘數學大腦’天賦，這些計算還犯不著他用計算器，節省了他大量時間。
整整五個小時，直到最后一秒鈴聲響起，他才寫下最后一個字母。
第一次……
他竟然沒有時間進行驗算。
當他站起離開座位，看到周圍人無一例外，臉上都帶著生無可戀的表情。
大概……還沉浸在星際化學之中久久不能回神吧。
反倒是李浩源有些得意地湊了過來，他的身后跟著一臉面癱的安東。
“這化學，對我胃口！”
“嗯，計算挺多……這還是我搞化學競賽以來，第一次沒時間演算。”
池遠甩了甩手指，感覺有點抽筋，“如何，你寫完了嗎？”
“沒寫完。”李浩源故作高深地抬了抬眼鏡。
池遠挑了挑眉，順便朝遠處走來的陶子招了招手。
“那你這么一副得意樣？”
李浩源直接指了指安東，“因為這家伙也沒寫完，瞧瞧，數學不好的缺點暴露了。”
“……”高冷安東懶得理會這家伙。
雖然計算速度不快，但他實力還是擺在那。
做不完有什么問題？其他人連一半都寫不完。
畢竟，題都讀不懂，談什么計算。
……
次日的實驗，同樣是5個小時。
總共三道大題，光看題面，那字數就令人不寒而栗。
再看看題——
什么Fajans法、dichlorofluorescein作為吸附指示劑、dextrin穩定防聚集、EDTA進行滴定、聚合物poly（s-styrenesulfonic……）……
也難怪字數多，不用文字解釋，誰知道這些連中文名都沒有的玩意該怎么用？
國決那些什么抽濾操作都是小兒科。
這里都是一些先要做閱讀理解的騷操作，實驗流程描述得更加模糊，就好像是充斥著‘適量’描述的菜譜，成功與否全看感覺。
而且這種題還不止一道，整整三道！
這對實驗理解和時間把控，到了一個恐怖的水平。大概只有天天泡在實驗室的研究員才能快速上手吧。
池遠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但依然沒有選擇開啟【學習模式】當掛比。
靠著幾個天賦和腦內實驗室，多線操作，不斷模擬每一步，如履薄冰。
實驗太多復雜，就算是他，這一次也得靠運氣了。
最終，時間耗盡，一切結束。
無論如何，他已經按照諾言全力以赴。
隨著全部考試結束，離開實驗室的同學沒有縱情高喊，而是趴在走廊上，慢慢平復身心疲憊。
無論是理論還是實驗……都太恐怖了，被折磨得夠嗆。
誰還有心情多說話？先歇會兒。
今年的集訓，可比去年恐怖多了。
這就是一個銀牌帶來的效應。
這一次國家隊勢要選拔出，最恐怖的破題怪物。
……
不像國決，這次考試結束，并沒有對答案、猜排名，但其余的，干什么的都有，打游戲、聊天，打球。
直到晚上七點，集訓的全體學生才被召集到了會議室。
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結果出來了，要公布最后的名單了。
來到會議室，馬堅和幾個大佬坐在上方，還拿著名單商量著什么。
待所有人來齊，馬院長才笑瞇瞇地招呼道：
“說真的，大家辛苦了。這次的題是難了點。”
何止是難一點啊？
池遠也忍不住吐槽道。
“太難了！”
“根本成不了環！”
同樣也有人直接喊出了聲。集訓待在一起這么久，大家還不知道馬成環是什么人嗎？
不用客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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