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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斯年的話驟然響起, 時陸和千螢紛紛一頓,她收回手把杯子放回桌面,耳根微燙。

    時陸面不改色回視過去,“不行嗎?”

    時斯年:“”

    他匪夷所思擰眉:“你自己沒長手嗎?”

    “我不方便。”時陸坦然自若, 臉上看不出一絲羞愧, “離得太遠。”

    時斯年打量了眼他和茶幾之間的距離,滿臉嫌棄收回目光, 只冷聲警告:“你別太欺負人家。”

    他看向千螢:“時陸有什么做得過分的事情直接告訴我, 不要一直這么慣著他。”

    時斯年最后說:“下次不要再給他喂水。”

    “”

    千螢頭都抬不起來,臉上燒紅許久,輕輕“嗯”了聲,幾乎埋進了作業本里。

    三個人各自做著事情, 客廳安靜了一會, 時陸再度扯起千螢袖子時, 她移開了手。

    “水。”他張口提醒, 千螢絕情道:“你自己拿。”

    “”

    時陸看向仍舊坐在不遠處辦公的時斯年,不滿一皺眉:“你怎么還不走?”

    時斯年抬頭:“?”

    “樓上書房空很久了, 你一直待在這里做什么?”時陸沒等時斯年說話,徑直開口:“你的鍵盤聲吵到我了。 ”

    時斯年低頭看了眼自己筆記本的靜音鍵盤,再看時陸就差把“你不要打擾我們”這句話寫在臉上的模樣, 他合起腿上電腦, 嘲諷冷笑。

    “千螢,和我一起上樓去寫作業,別吵到了時陸。”

    千螢應聲, 收拾著面前攤開的課本。

    時陸連忙坐起來說:“阿千在這里不會吵到我, 她不跟你上去。”

    “不行,她做題聲音更大。”時斯年鏡片后眼睛看著他, 咬字清晰,“會吵到你。”

    胳膊仍然是擰不過大腿。

    千螢最終還是跟在時斯年后頭上樓,把時陸一人留在客廳,這下徹底安靜了下來。

    時斯年去了書房,千螢回到自己房間,剛到書桌前坐下,放在桌上的手機就不停嗡嗡震動,時陸在給她短信轟炸。

    “下來!”

    “別理他!”

    “阿千!!”

    “下!!來!!!”

    千螢頭疼得揉了揉腦袋,把手機按成靜音,臨關機前,給他回復了一條消息。

    “鹿鹿,專心學習,我寫作業了。”

    “”

    夏天只剩下尾聲時,迎來新學期。

    高二開學,時陸的比賽也迫在眉睫。

    九月八號,全國高中數學聯賽開始,考點設立在臺城另外一所重點高校。

    那天是周日,一大早,整個別墅的人都起來準備。

    不知道因為迷信還是什么,早餐桌上擺放的都是油條雞蛋,時陸面前一碗白粥,徐管家候在旁邊說著祝福話。

    “油條加雞蛋,小少爺出門肯定考一百分。”

    “我謝謝你。”時陸拿著勺子抬起頭,漫不經心挑眉,“一試二試的滿分是120和180。”

    “”徐管家連忙多夾了兩根油條和四個雞蛋過來,急急道:“那就再多吃兩份,加起來剛好三百,考滿分!”

    千螢手里在給他剝著雞蛋,附和點頭。

    “你們想撐死我?”時陸喝了一碗粥,吃下半根油條和一個雞蛋就放下筷子,車子已經等候在門外,他目光掃過兩人。

    “封建迷信要不得,記得相信本少爺我。”

    晨曦中,站在那的少年中二又張狂,不像是去經歷一場至關重要的大型考試,倒向是去披著鎧甲出征。玩鬧似的,無所畏懼。

    千螢突然就放下了心。

    她在晨光里對他握了握拳頭。

    “鹿鹿加油。”

    考試時間是早8:00到中午12:30,千螢提前過去到校門口等候接他。

    早上出門時還有幾縷陽光看起來像是大晴天,到了中午卻陰云厚重,起了風,溫度降了下來。

    校門口大門緩緩打開,陸續有學生走了出來,大家臉上都是相差無幾的疲憊和放松,有些帶著點喜悅,有些格外沉重,考試的好壞已經可以窺出幾分。

    千螢踮著腳在人群中張望著,心底不自覺忐忑起來。

    “鹿鹿!——”

    她很快看到了從校門走出來的那個人,時陸在人群中很好辨認,他本來就生得好看,個子又高,T恤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都有種嬌生慣養的矜貴氣。

    他臉上神情和周圍考生明顯區分開來,時陸依然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懶洋洋的,甚至還抬手打了個哈欠。

    完全看不出考得好與壞。

    直到走近了,千螢才發現他臉色蒼白,眼中困倦,整個人是精力過度透支過后的疲態。

    剛才打哈欠是因為真的累了。

    千螢趕緊上去把手里的水遞給他,關懷道:“累了吧?”

    “嗯”時陸點點腦袋,拖長的聲音不掩困頓。

    “早上起太早,困死了。”

    一上車,時陸就倒在她肩上,沉沉睡去。

    “阿千”他喃喃道:“我睡一會。”

    “睡吧。”千螢摸摸他額頭,又在他肩上輕拍了拍,像是在哄小寶寶。

    “鹿鹿辛苦了。”

    比賽成績一個月之后出來,那個時候臺城已經正式從夏天變成了秋天。

    時陸是省一等獎,并且拿到了冬令營的名額。

    冬令營又名中國數學奧林匹克(CMO),在這里將選拔出全國前六十名進入國家集訓隊,最終六名表現優異的選手將會代表國家隊出戰,參加國際數學奧林匹克。

    光是聽著,都覺得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時陸被正式調出了一班,轉到競賽生那邊,他大部分課程和時間都將變成奧數跟做題,和他們這些需要參加高考的人不同,如果拿到金牌,時陸將會直接獲得國內最頂尖大學的保送名額。

    時陸搬走那天,吳淳眉開眼笑,從未有過的和顏悅色。

    “時陸啊,從剛進學校起我就看出你是個人才,果然,老師眼光沒錯,以后不管拿到多好的成績,都要記得你是從一班出來的啊。”

    “我會的,吳老師。”時陸眼神轉向墻上那個“禁止早戀”的鮮紅標語,揚了揚眉:“永遠記得您的教誨。”

    吳淳輕咳一聲,淡定自若。

    “之后也要加油,心無旁騖全力以赴,拿下金牌!”

    “行。”時陸點點頭:“我會經常來看您的。”

    “倒也不必經常來。”吳淳露出一言難盡,揮揮手:“競賽班離得遠,偶爾來看看就行了,別打擾到班里同學。”

    男人變臉如翻書,時陸深刻體會到這一點。

    之后的幾個月,就在不停的考試中度過。

    一場接著一場的測試,時陸考得是數學,千螢則是語數外各科題目。

    高二分了班,她學理科,依然是在吳淳班上,周圍人對她這個決定都有點驚訝,包括時陸。

    因為千螢文科明顯偏好一點,她擅長背誦,雖然數理化也不算太差,但總得來說優勢并沒有很明顯。

    開學臨分班前,千螢曾偷偷在網上搜索過一個問題,學醫報文科好還是理科好,上面答案幾乎都一致。

    千螢沒有把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她只是傻呵呵地笑:“我覺得生物化學很有趣啊。”

    一月份,小雪將至時,時陸收拾行李去了另一座城市,今年冬令營地點在北方的一所知名中學,為期五天,將會經歷連續兩天的考試。

    徐管家收拾行李時掩不住擔憂,手里在動,嘴上還在不停念叨。

    “天氣這么冷,小少爺還要去北方,會不會感冒啊”

    “羽絨服要帶上,暖寶寶,厚襪子”

    “唉,真是造孽,第一次離家去這么遠的地方還一個人。”

    “徐管家,你別再念了,我耳朵疼。”時陸在不遠處揉了揉耳朵,皺起臉。

    “只是去個幾天,很快就回來了。”

    “那你一定要自己多注意,有什么不舒服的就馬上打電話回來,讓方秘書去接你回家。”以徐管家想,他們家小少爺根本沒必要受這種苦,家里什么都有,光錢都可以夠他幾輩子吃喝玩樂花不完了。

    唉,先生還是心狠。

    “鹿鹿,那你去我家的時候徐管家豈不是更夸張?”千螢見狀忍不住湊過去和他嘀咕,時陸認真回憶了下,點頭。

    “嗯,他那時候好像哭了。”

    為他當時的身體,也為他要去鄉下受苦。

    “天哪。”千螢聞言睜大眼睛,半晌合不上嘴。

    “徐管家對你真好。”

    “他從小看著我長大的。”時陸想了想,開口。

    “應該是這個家里對我最好的人了。”

    他又轉頭看向千螢,面容鄭重:“你也是。”

    冬令營似乎是全封閉式,時陸除了第一天抵達時和他們報了平安,之后都沒有聯系。

    天氣上顯示那座城市下雪了,溫度降到零下,縱然知道北方城市會有特別供暖,千螢還是忍不住擔憂。

    時陸拿到金牌的消息是第一時間從學校傳來的,京大當場簽下了保送協議,時陸入圍國家集訓隊,校長讓廣播室連發了兩則通知。

    一班的人聽到都從座位上跳了起來,盛揚高呼:“時陸牛逼啊!”

    “哦,少爺還是少爺,隨便出手就是金牌。”

    “果然天才做什么事情都是共通的,天之驕子無論如何都不會泯滅于眾人。”他們班班長文縐縐說。

    教室里,盛揚吵吵鬧鬧,寧儲只坐在座位上搖頭笑,其他人都在熱情討論嘰嘰喳喳,傅嬌嬌即便不情不愿還是難藏眼里敬佩,感嘆著:

    “時陸的智商真是無敵,不過他們家基因確實好,他爸是商業天才,他媽媽以前也是非常有名的藝術家,時陸簡直完美繼承了兩個人身上的優秀基因,我以后找對象一定要首先挑腦子好的。”

    “小螢,你就不用愁了,有個現成的。”

    “”

    千螢放學在校門口看到了時陸,男生穿著黑色羽絨服,皮膚白皙,睫毛上落了一層薄薄的雪,又很快融化,變成濡濕的痕跡。

    是的,臺城也下雪了。

    不同于她在網上看到的北方鵝毛大雪,是那種細細軟軟的,一落地就化的小雪花。

    時陸手插在兜里,站在那格外顯眼,千螢沖他小跑過去,還沒到跟前就被發現。時陸抓著她手臂,“你跑什么?”

    “你怎么來啦?”千螢仰起頭驚喜不已,目光仔細打量著他。沒瘦,就是更白了點。

    “接你放學。”

    “今天聽到學校廣播說了,你拿到了金牌。”

    “嗯。”時陸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東西,千螢定睛一看,是枚圓形的金牌,彩色帶子,上面印著圖案和字,千螢還沒看清,就見時陸把這枚金牌隨手戴在她的脖子上。

    “喜歡送給你。”

    他不以為意地牽起她,往前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