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三國神話世界 > 第422章 沒有退路可言
  “閣老,話不是這么說。”

  冒敬祖一臉苦笑的說道:“汪胡兩家去年不是接了往云南運送60萬石軍糧的生意么?雖說最后賠了,但是卻跟內務府還有水利糧食銀號攀附上了關系,因而可以只付一部分定金從水利糧食銀號低價買進糧食。”

  雖然內務府已經明確說過,湖廣的糧食只能由水利糧食銀號統購統銷,但無論是湖廣糧食還是南直糧商都沒有當回事。

  在大明,沒點背景是當不了大商人的。

  比如說冒家、錢家和徐家,都是根深蒂固的世族。

  這些世族連皇帝下令開征的商稅都能夠硬頂回去,又怎么會把內務府的區區一條禁令當回事?給你臉了?他們根本沒打算跟水利糧食銀號做生意,而是直接從湖廣的農民手中低價購糧,可以從源頭直接拿貨,憑什么給中間商賺差價?

  所以錢謙益內心里很看不上汪胡兩家,都沒能力直接從農民手中買糧,你們憑什么跟我們這些大糧商斗?

  “那又如何?”錢謙益不屑的道,“他們只能夠從水利糧食銀號買糧,中間就讓內務府賺取了一道差價,價格再低能低到哪去?就算是只付一部分定金,區區一百萬兩銀子又能夠買到多少石糧食?兩百萬石就到頂了吧?”

  “大差不差。”徐爾遂道,“兩家運來的糧食差不多兩百萬石。”

  “那你們究竟在慌什么嗎?”錢謙益道,“區區兩百萬石糧食,直接吃進不就是了,還用得著你們專程跑一趟半山堂?”

  “四弟,事情恐怕是沒有那么簡單。”

  錢謙利說道:“汪胡兩家只運來兩百萬石,并不意味著他們兩家手里只有兩百萬石,水利糧食銀號的倉庫里可躺著一千多萬石的糧食!”

  “而且還有更可怕的事情。”冒敬祖低聲道。

  “湖廣糧商的糧食霸盤已經崩盤了,現在湖廣的糧價已經下跌到了三錢一石,而且還在持續不斷的下跌。”

  “那是他們活該。”錢謙益哼聲說道。

  “誰讓他們當初吃獨食的?要是讓咱們南直糧商分一杯羹,豈能有今日之局?你們幾個可不許借銀子給他們,就讓他們賠光家底。”

  湖廣的糧食霸盤,錢家、冒家還有徐家一開始也是參與了。

  但是自從湖廣的糧商攀附上了王夫之,就把他們一腳踢開。

  三家雖然很生氣,但是也沒什么辦法,因為那畢竟是湖廣,是在人家的地盤。

  冒敬祖喟然說道:“閣老啊,湖廣糧商的死活我們并不關心,但是我們擔心此事背后會不會有內務府的插手?”

  “這話什么意思?”錢謙益皺眉問道。

  “你是說,是內務府的人刺破了湖廣糧商的糧食霸盤?”

  “很可能是這樣。”徐爾遂道,“不然誰有這么大能耐?”

  “不對吧。”錢謙益搖搖頭說,“湖廣的糧食霸盤可是王家挑的頭,而王家的靠山就是衡山籍勤王士子王夫之,他可是士子營干將。”

  “不好說。”冒敬祖道,“士子營這么多士子,難免也有派系之分。”

  錢謙利道:“若我們的猜測屬實,真是內務府干的好事,那我們也必須小心了,因為內務府刺破湖廣的糧食霸盤后就能以極低的價格吃進湖廣余糧,然后就能拿湖廣的余糧來砸南直的盤,那下一個倒霉的就是我等了。”

  “是啊。”徐爾遂一拍手說,“湖廣余糧足有七八千萬石,內務府只要借汪胡兩家調一兩千萬石糧來南直,我們就會騎虎難下。”

  錢謙益聞言一下就蹙緊眉頭,還真有這種可能。

  當下錢謙益問道:“所以你們的意思是,讓老夫前去打探一二?”

  “事到如今,恐怕是只能拜托閣老你了。”冒敬祖嘆息道,“我們三家還有其他百余家的身家性命可是全押在這樁生意上,實在是不容有失哪。”

  錢謙益問道:“如果問出來確實有內務府插手其中怎么辦?”

  “那就只能止損。”徐爾遂道,“趁現在還有利可圖趕緊拋售糧食,雖說我們大舉拋售糧食肯定會讓糧價暴跌,但是總比爛在手里強。”

  “除了拋售止損,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錢謙益還有些不甘心。

  “辦法當然是有。”冒敬祖苦笑一聲說道,“只要我們手中有足夠的銀子將湖廣運來的所有的糧食全部都吃進,南直的糧價就會一直停在高位,甚至可以更高,我們就是把糧價漲到十兩銀子一石,該買的也還是得買。”

  “明白了。”錢謙益道,“老夫這便回南京。”

  當下錢謙益離了半山堂,來到紅豆館跟柳如是說:“夫人,為夫有急事回南京一趟,你是在常熟再住幾天呢,還是隨為夫一并回南京?”

  “可是為了糧食的事情?”柳如是臉色微變道。

  “老爺,你不是說不摻和嗎?你不會也參與了吧?”

  “夫人,我原以為這是樁穩賺不賠的生意。”錢謙益苦笑。

  聽到這,柳如是臉色更難堪:“老爺,你投了多少銀子進去?”

  錢謙益對柳如是還是不錯的,并沒有隱瞞:“總共投了一百萬兩銀子。”

  “什么?一百萬兩?”柳如是的俏臉一下變得煞白,“老爺,你哪來這么多的銀子?我們家沒有這么多銀子吧?”

  “借的。”錢謙益道,“從各家銀號借貸的。”

  “老爺,你好湖涂啊。”柳如是跺足長嘆道,“趁現在糧價還沒有下跌,趕緊撤出吧,再然后把借貸的銀子都還上。”

  錢謙益卻已經根本聽不進去。

  “夫人,等這樁生意做成了,咱們家就能有一百萬兩進項。”

  “到時候為夫再給你營建一座大花園,將天下所有名貴的花卉都移到這個花園之中,這個大花園就叫‘我聞’園。”

  “老爺,我不要花園。”

  “夫人,等我的好消息。”

  ……

  正月十七,燕子磯碼頭。

  崇禎正站在碼頭上看著新軍排隊登船。

  在內河內湖坐船,跟在大海之中坐船,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大海上風高浪急,幾乎每個人初到海上時都會暈船,所以需要一定時間的適應訓練,才可以避免暈船的反應。

  要不然等坐船到了遼東,兩腿都發軟。

  搶灘登陸后還怎么打仗?拿口水噴嗎?

  “萬歲爺。”王承恩打著油紙傘遮在了崇禎頭頂,“下雨了。”

  崇禎抬頭看了眼,還真下起了毛毛雨:“王大伴,截止到今天汪胡兩家已經往南京運來了多少石糧食?”

  “大概六百萬石。”王承恩道。

  “糧價呢?”崇禎黑著臉問道,“還在繼續上漲嗎?”

  除夕之前,南京的米價就漲到了五兩,到了元宵節更是漲到了六兩,這也更加堅定了拿南直糧商祭旗的決定,這些奸商屬實該殺。

  王承恩道:“已經沒漲了,穩在六兩了。”

  “看來他們也是有些怕了。”崇禎冷然道。

  說此一頓,又道:“不過現在害怕也晚了。”

  正說話間,高起潛過來稟報說:“萬歲爺,錢閣老求見。”

  “王大伴,你瞧,這是來探朕的口風來了。”崇禎哂然,“既然如此,朕就免費送給他們一顆定心丸吃,讓他們死得更徹底些,高伴伴,請閣老過來。”

  不到片刻,高起潛便領著錢謙益來到碼頭上,向崇禎見禮。

  見禮過后,錢謙益恭聲說:“圣上真乃名君也,休沐時也不忘國事。”

  “錢閣老不也在為國奔波?”崇禎笑了笑又問,“對了,閣老急著見朕所為何事?”

  錢謙益道:“圣上,是這么一回事,由于去年南直隸有許多農田轉種棉花、桑苗以及澹巴孤,致使稻谷產量減少許多,結果使得米價騰貴,年前就上漲到了一石五兩,年后更是漲到了一石六兩,若米價長時間維持高位,臣擔心京中百姓會吃不起飯,因而冒昧求見,懇請圣上下道中旨,以內務府名義從湖廣調糧平抑米價。”

  “閣老憂國憂民,真乃百官之楷模。”崇禎稱贊道。

  “臣慚愧。”錢謙益骨頭都輕了四兩,“這都是臣的份內事。”

  “只不過,糧價這個事情有一些復雜。”崇禎說道,“閣老,你也是知道的,內務府現在也是手頭緊哪,就連去年的分紅都沒有發。”

  “是是是,這個情況老臣也是知道的。”錢謙益道,“年前內閣議事的時候,老臣還曾向首揆建議由戶部銀號借一筆銀子給內務府,只可惜當時戶部銀號也沒多少銀子,最終此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閣老這份心意朕心領了。”

  崇禎說道:“所以糧價這個事就這樣吧。”

  話說到這,錢謙益就‘懂’了,敢情汪胡兩家就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在販糧,而且圣上一樣想賣高價糧,并不希望糧價下跌。

  錢謙益內心已經徹底放下心來。

  不過表面上的高姿態還是要有。

  “圣上,老臣擔心京中的百姓會拉饑荒。”

  “不至于,閣老你也是知道的,京中百姓現在不缺銀子。”

  “這倒是,去年忽然冒出來這么多作坊,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人在作坊做工,確實賺了不少工錢,撐一段時間是沒有問題的。”

  “既如此,老臣告退。”錢謙益告退離開。

  看著錢謙益背影走遠,崇禎忽然高喊道:“錢閣老。”

  “圣上?”錢謙益聞聲回頭,一臉茫然的看著崇禎。

  崇禎幽幽說道:“朕也不貪多,能賣出一千萬石足矣,但是你們也別太狠,米價維持六兩就好,不能再往上漲了,就這價。”

  錢謙益聞言心頭一凜。

  原來圣上什么都知道。

  ……

  回到家中,錢謙利、冒敬祖和徐爾遂早已經等著。

  “老夫剛剛已經見過圣駕。”錢謙益舒了口氣說道,“汪胡兩家確實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往南京販賣糧食。”

  “啊?還真是內務府。”

  “這下可有些麻煩了。”

  “唉,看來這次只能止損了。”

  冒敬祖三人聞言不禁跺足長嘆。

  “三位休慌。”錢謙益這才一擺手說道,“汪胡兩家確實是奉了圣旨往南直販糧,但是圣上并沒有平抑糧價的意思,因為內務府現在也缺銀子。”

  “這個……”冒敬祖三人愣住,這個屬實沒有想到。

  好半晌,錢謙利才問:“就是說,我們還能繼續吃進?”

  “吃進。”錢謙益說道,“全吃進,這也是急圣上之所急。”

  “閣老所言極是。”冒敬祖笑著說,“畢竟內務府缺銀子嘛。”

  “可是,內務府想要籌集多少銀子?”徐爾遂皺著眉頭道,“湖廣的余糧可是足有七八千萬石之多,我們能接得住?”

  “七八千萬石又不是全部都能調動。”

  “圣上明確說了,只販運一千萬石。”

  “不過,圣上也說了米價不能再漲。”

  錢謙益肅然說道:“徐小友若是擔心,可以退出。”

  “不不,晚進絕無此意。”徐爾遂連連搖頭,“晚進只是擔心。”

  “擔心是難免的,老夫也是一樣擔心。”錢謙益說道,“畢竟,老夫為官數十載所有的積蓄都押在這樁生意上,若是賠了老夫就該投湖了。”

  頓了頓,又說道:“不過,圣上說的話還是值得信任。”

  “閣老所言極是,圣上的話值得相信。”冒敬祖說道,“當初查抄了揚州鎮守太監署以及南京鎮守太監署之后,已經過去十多年的贓銀都如數奉還。”

  徐爾遂有心想說,圣上的公開承諾跟私下的承諾是不一樣的。

  但是這話徐爾遂終究沒說出來,因為華亭徐家已經沒有退路可言。

  不光是華亭徐家已經沒有退路,如皋冒家和常熟錢家也已經沒有退路。

  其中道理很簡單,如果他們也跟著往外賣糧,則南直的糧價瞬間就會雪崩,那時不光把圣上給得罪,本錢也得虧掉一大半。

  因為你賣得越快,價格跌越狠,這是死循環。

  所以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吃進四百萬石。

  等圣上和內務府吃夠了肉,他們再來啃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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