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聽,牛茴香還能不清楚眼前的老漢是誰,捏著帕子的手都抖了起來。

  “你……好!我夫家姓柳,木字旁的柳……”

  “我姓牛,大黃牛的牛,我……”

  父女二人慌慌然,言不由衷,詞不達意。

  相見得太突然,即使早就想象過見面了會是什么樣子,真正見了,依舊是一副舉手無措的樣子。

  我知你的身份,我也知你知我的身份,一開口卻不知從何說起。

  葉瑜然揮了手,讓屋里伺候的人下去。

  知道父女二人身份的人不多,她可不想那么布置以后,到了今日還出了紕漏。

  甘逸仙趁機抓住了葉瑜然的手。

  葉瑜然一臉疑惑:?

  甘逸仙輕輕搖頭,但就是沒放開。

  葉瑜然:……

  所以,他為什么非要抓她的手不可?

  難不成,他以為自己會出去?

  甘逸仙想吃瓜,她也想啊。

  ……

  牛里正的眼眶紅了:“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你別怨你娘,要怨就怨我,是我沒保護好你。”

  牛茴香輕輕搖頭。

  “你娘收拾好了屋子,收拾了一遍又一遍,就等你回來住了。你別氣她,我們一開始不認你,不是不想認你,是想讓你有一個新的開始……認了你,對你不好。”

  牛茴香再次搖頭,這一次眼中有了淚跡。

  “聽老夫人說,你現在是寡婦身份,還有孩子,以后還會做女先生……有孩子好,有孩子,你就不用改嫁了。做了女先生,就算不改嫁你也不會餓著自己,還有老夫人做靠山,沒人敢欺負你……”

  就像《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一書中所說的那樣,男人和女人終究是不同的。

  剛一見面,牛里正就沒有過多地沉浸在情緒的世界里,而是更多地考慮到了牛茴香的未來。

  這種理性的思考不僅是他做為男人的考量,同時也是他做為父親節對女兒的疼愛。

  他表示,牛茴香可以恨他,他不怪他。

  他表示,他愿意補償牛茴香。

  他表示,希望老夫人多給他女兒機會,若是不夠,他這個當父親的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當然,這代價的前提是不影響到他兩個兒子。

  到不是牛里正重男輕女偏心之類的,而是從理性的角度考慮,牛茴香已經這樣了,他不能把他那兩個正常生活的兒子拖下水。

  這么一搞,十分感性的牛茴香一下子被懸在了半空中,不上不下。

  說牛里正不愛她吧,人家不是。

  說很愛她吧,人家疼愛女兒也不是沒有任何底線的。

  牛茴香心口有點堵,總感覺這回相認與她想象的有些不同。

  可不同在哪里呢?

  難道就因為牛里正對她這個女兒的疼愛和補償并非是沒有底線的,她就不高興了?

  她想要牛里正……

  當然了,今天也不是真正相認,只是先讓牛里正和牛茴香父女二人先通聲氣,讓他把牛茴香接回牛家,到時候再找一個機會“相認”并公開。

  “牛里正家被拐的女兒找回來了?!真的假的?!”

  “真的!”大娘點頭,一臉唏噓不已地說道,“也是巧了,那夫人不是辦了一個女子書塾,請了一個女先生嗎?書塾那邊還沒弄好,女先生就被安排到了里正家里……不知道怎么的,里正夫人看到了女先生身上的胎記,一下子認了出來。”

  “那也真的是巧了!”

  “我的天!丟了那么多年還能找回來?!里正家真幸運!”

  “可不是幸運嘛,村里丟了那么多小孩,有幾個找回來的?”

  “這找回來的還是一個女先生,雖然是個寡婦,又有孩子,又是先生,以后也不會拖累娘家。”

  “什么拖累啊,人家可是老夫人那邊請的女先生,若是干得好了,報酬肯定不少。那邊包吃包住,一家子能吃喝多少?里正家才是占了巧了。妹妹的過得好了,能不幫襯娘家?”

  “這到是。”

  ……

  話題很快從村里丟了多少孩子轉到了里正家以后會占人家多少巧,還有人上門打探,拾掇著里正夫人讓她女兒改嫁。

  雖然是寡婦,還有孩子,但是人家可是女先生,知書達理不說,還有收入,這誰家娶了不占便宜?

  只是還沒開口,就被里正夫人給趕了出來:“改什么改?給我滾出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娘家那侄子是什么德性?”

  “偷雞摸狗的東西,也好意思配我女兒?”

  “滾——”

  “死心吧!我女兒立了女戶,人家不嫁。”

  ……

  回過頭,里正夫人就拉著牛茴香的手,跟她保證,只要她自己不松手,沒有任何人能逼她。

  “你放心,娘活著,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

  “娘……”相較于理智的牛里正,牛茴香從里正夫人這里收獲了滿滿的母愛。

  里正夫人不會跟她扯那些有的沒的,只會一窩心地偏疼她,就是底下的侄子侄女過來了,她也照樣偏心不誤。

  她甚至當著兩個兒媳婦的面說道:“我知道,我偏心三丫你們心里不舒服,覺得我便宜了外人,不知道疼自己的孫子。可三丫丟了那么多年,我就想把過去沒給她的都給她,好好補償她。”

  “別說我偏心,老大、老二都已經成親了,孩子也幫你們拉扯大了,我辛苦了那么大半輩子,沒別的想法,就想疼疼自己的女兒。你們高興也這樣,不高興也這樣,沒什么好說的。”

  “你們要是不服,那我們就分開過,誰也不干涉誰。”

  ……

  說到后面,一副要分家的樣子。

  牛大媳婦、牛二媳婦也不是講理的,連忙說沒有。

  還表示小姑子離家多年,回來婆婆多疼一些也是應該的。

  小姑子是女先生,家里的幾個小子姑娘有這樣一個小姑子,也是沾了光的。

  “娘,你說什么?以后豆豆、芽芽還要去書塾讀書呢。”

  “是啊,娘,到時候還要麻煩小姑子多照顧家里的幾個丫頭。”

  她倆可不傻,反正都是要進書塾的,有熟人照顧跟沒熟人照顧能一樣?

  何況小姑子一看就是嫁到有錢人家的,就算是寡婦,人家也是有家底的。

  小姑子不會占娘家的便宜,說不定還能幫襯一把,她們是傻了才會把這樣的小姑子往外推。

  牛大媳婦、牛二媳婦對著牛茴香,雖說沒到供起來的地步,但也是客客氣氣的。

  牛茴香見兩個嫂嫂也不是什么愛占人小便宜的人,兄長也頗有兄長風范,侄子侄女除了對她好奇,也沒什么惡意,心里也高興。

  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兄長嫂嫂侄女對她報以善意,牛茴香也樂意回饋善意。

  而牛和碩、牛和香二人呢,他倆本就是牛茴香收養的,本就底氣不足,自然不會對牛家人有任何惡意,只是稍微警惕了幾分,生怕自家這個“善心的養母”被人給騙了。

  有養母,他倆才是有家的孩子。

  若沒了養母,他倆就又要做回孤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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