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予安的話在陸沉珠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女兒?
什么女兒?!
一只微涼干燥的手輕輕握住了陸沉珠的手,察覺到他的顫抖,陸沉珠本能地反握住了他。
“女兒?”慶武帝輕笑一聲,啞聲道,“甚好,穆福海。”
“老奴在。”
“今日朕要替北燕帝和北燕太子接風洗塵,北燕太子病弱,女孩兒更細心,恰好請琰兒進宮一起作陪。”
如此突變,讓陸沉珠沒反應過來,只能答應。
但她生的明明是兩個兒子啊。
如果讓慶武帝發現“女兒”其實是兒子,那……豈不是欺君之罪?
她不由得回眸看向柳予安,后者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將懷中的小寶貝給了穆福海。
穆福海連忙上前,小心翼翼接過寶貝疙瘩一般的小火燭。
“老奴抱您……”
穆福海看似一如既往的恭敬,但沒人看到,他垂下的眼瞼里滿是驚駭。
確定孩子到手,慶武帝終于擠出了一點笑容,道:“北燕帝,請。”
蕭怒頷首,轉身大步離開。
可走了兩步他又停了下來,回眸睨陸沉珠:“縣主,太子的病,有勞了。”
陸沉珠并未做出一點受寵若驚的模樣,只是淡淡頷首。
對她的態度蕭怒不置可否,只留了一個冷漠的背影給她。
他乃一國之尊,她打了他,還狠狠踩了他的腳,下了他的顏面,若治不好北燕太子,那他必然要她死!!!
……
待所有心思各異的人都離開后,這小小的院子終于恢復了平靜。
陸沉珠幽幽盯著柳予安,道:“你最好可以給我一個解釋。”
柳予安抬起羽睫,眸光雖然清澈,但幾乎是貪婪地看著她。
三年歲月并未給她帶來一點磨難,相反還特別厚愛她。
她的皮膚一如既往的白皙細膩,眉目如畫,氣質卻更溫和清潤了。
像是水,能洗去世間所有的苦痛。
像是云,不染纖塵。
陸沉珠……
沉珠……
云朵兒……
他在心中輕喚,卻知道,這朵云朵兒不會為了他停留。
突然,一絲鮮血順著柳予安的唇角淌下,觸目驚心。
“你……”
陸沉珠嚇了一跳,顧不得什么,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這才發現柳予安體內氣息紊亂,差點就要氣血倒流了。
柳予安隨手抹去嘴角的血跡,輕聲道:“我沒事……”
“你閉嘴。”
陸沉珠兇巴巴開口,臉色十分難看,但柳予安卻笑了,幾乎是不錯須臾地看著她因為生氣而嬌艷起來的面容。
就像是云朵兒染上了霞光,美不勝收。
陸沉珠把柳予安打一頓的心都有了。
他這脈象,他還怎笑得出來?
陸沉珠越看脈象臉色越陰沉,最終丟開他的手,冷冷道:“接下來你如果不遵從我的醫囑,就給自己準備棺材吧。”
柳予安絲毫不怒,語氣甚至有點輕哄的味道:“聽你的。”
莫名的,陸沉珠的耳朵有些熱。
她輕咳一聲,后退兩步讓自己恢復平靜,道:“這只是三年前的約定罷了,還請柳督公告訴我小火把怎么回事?”
柳予安頓了頓,苦笑道:“能隨我回督公府嗎?”
陸沉珠狐疑地看了柳予安一眼,到底沒拒絕。
兩人并肩回了督公府。
三年過去,這里的一切都沒變,無痕遠遠就看到了她,如同脫韁的野馬般飛奔了過來。
“小姐!你回來了!”
無痕說著,眼淚不受控制落了下來。
陸沉珠笑了:“哭什么?”
“奴婢想您了。”
陸沉珠上前一步,哄孩子一樣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脊,不料無痕哭得兇了。
三年了,沒人知道督公是怎么熬過來的。
如果不是小小姐,督公或許早就……
無痕雖然怨陸沉珠狠心,一封信不寫,但又掛念她得很,淚水止不住涌。
“好了,好了……”
陸沉珠哄了片刻,最終還是柳予安的一陣輕咳阻擋了無痕的眼淚。
無痕回眸,對上自家督公冰冷冷的危險眼神。
無痕:“……”
果然是小氣的太監,抱一下怎么了!
“小小姐呢?”
“在先生那讀書呢。”
“告訴兩位先生,今日課程到此為止,請小小姐去花廳。”
“是。”
柳予安帶著陸沉珠到了花廳,遣散了四周的侍從,就連暗衛們也屏退,如此鄭重的模樣讓陸沉珠臉色沉了沉。
但她沒等太久,但見一個稚嫩的、小小的身影從遠處走來。
和小火把一樣粉雕玉琢的臉,一樣精致漂亮的五官,一樣眼睛大而明亮,落滿星輝的雙眸。
不,不是和小火把一樣。
他就是小火把!
如果他是小火把,那么另一個……另一個……
陸沉珠連呼吸都停滯了,她艱難回眸看向柳予安,腦中如有海嘯涌動。
“她……是……”
柳予安安撫地輕輕揉了揉她的青絲,就像三年前他會做的一樣。
陸沉珠如鯁在喉,淚水一下就滑了下來。
小火把遙遙看到花廳里坐著一道熟悉的人影,走近了才發現是自家娘親。
可下一刻,娘親就哭了。
小火把:“!!!”
小火把活了這么多年(?),從來沒見娘親哭過,是柳督公欺負了娘親嗎?
小火把立刻化身炸毛的小獅子,飛快沖了進來,一下攔下了柳予安和陸沉珠中間,咧著小白牙,兇巴巴看著柳予安。
“不準欺負我娘親!”
柳予安蹲下身軀,張開手將這兇巴巴的小奶娃抱入了懷中,垂下的眼眸,斂下了無限的溫柔。
這是他和陸沉珠血脈的延續啊……
感謝上天。
謝謝。
小火把還是非常喜歡柳督公的,這么一抱,他肉乎乎的臉都紅了。
可小火把還是沒被“美男計”影響,小肉手護在柳予安的俊臉上推開了他,氣呼呼道:“柳大人為什么欺負我娘?”
柳予安攤開雙手作“投向”狀,溫柔道:“爹爹沒有欺負你娘……”
聽到“爹爹”兩個字,小火把這才回神自己露餡了,原本兇神惡煞的亮著小爪爪的他立刻安靜了,局促地低下了腦袋。
陸沉珠盯著兒子的后腦勺,深吸一口氣將他轉了過來,道:“陸琰!你最好坦白!”
小火把乖乖耷拉下腦袋。
“我……我們不是故意要騙你們的……”
小火把乖乖把前因后果說了出來。
從自己和小火燭在地窖的初遇,到柳予安抱錯孩子,再到銀燭帶他找到小火燭,以及小火燭想要娘親,所以兩人將錯就錯。
柳予安眸光沉了沉,自以為平靜,實則酸溜溜地道:“所以你不喜歡爹爹?”
小火把小臉蛋更紅了。
而陸沉珠恨不得將白眼翻爛。
張口閉口“爹爹”,三年不見,柳督公臉皮變厚了。
“好了。”陸沉珠拍拍小火把的腦袋,“娘親知道了,娘親和爹……咳咳,和柳督公還有事情要商討,你出去玩吧。”
小火把哪里放心,他死死抱著陸沉珠的腿。
“可是娘親在難過,兒子陪著您。”
陸沉珠神情復雜,輕輕擁抱了兒子。
“娘親不是難過。”
“那娘親為什么哭?”
“那是慶幸……”
慶幸上天厚待她。
慶幸一家人能重逢。
可她還有太多太多的疑問,這些疑問也太沉重和痛楚,不該讓兩個孩子知道。
小火把雖然不放心,但還是乖乖將空間留給了柳予安和陸沉珠。
陸沉珠深吸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在顫抖,道:“說吧,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柳予安頓了頓,輕聲開口:“姜溫言是大齊皇子,他偽裝成商人,和陸靈霜合作從大盛賺取錢財,事跡敗露后,他動用在大盛的安裝救走了陸靈霜。陸靈霜不甘心就此敗北,再加上她的兒子快要死亡,不能顛沛流離,便放火燒了辰王府制造混亂,將……小火燭和她的孩子調包……
按照當年陸靈霜所犯之罪,被調包之后的小火燭必將被處死,但當年行刑之人心軟了,將小火燭放入了木盆,丟入了渭水……”
陸沉珠痛得快無法呼吸了,顫抖著道:“那……那是寒冬臘月啊!”
一個剛出生的孩子被丟入渭水,她是怎么活下來的?!
望著陸沉珠慘白的面容,柳予安輕輕握住了他的手,緩緩道:“冬眠的銀燭找到了小火燭,將她帶給了我……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孩子,但我收留了她,將她當成自己的女兒養育。”
而今想想,這是何其巧合又幸運的事情。
冷漠絕情的九千歲第一次有了善心就是救了自己的女兒。
陸沉珠猛地抬頭,反握住了柳予安的手:“你對她好嗎?”
“好。”
“你有疼愛她嗎?”
“嗯。”
“她這三年……過得開心嗎?”
柳予安輕笑:“嗯,開心。”
陸沉珠也知道自己問得有點莫名,自己的女兒定然是過得開心的。
她活潑、機靈、可愛、純真……
她有被很好的愛著啊。
雖然這份愛不是來自于她,但她依舊感激。
沉默半晌,陸沉珠道:“她叫什么?”
“乳名小火燭。”
“大名呢?”
“柳曦,取自旭日破曉,曦光漸盛之意。”
“曦兒……曦兒……”
陸沉珠將這個名字放在心頭細細品味,脩然笑了。
“好名字。”
旭日破曉,曦光漸盛。
厄難退散,一生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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