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手上的鋼筆在輕輕的敲擊著桌面，握筆的人思緒卻不知已經飄到了何方。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后，何定遠就一直在回想馮金章剛才所說的話。
有些話馮金章說的模棱兩可，但是大致的意思卻是能猜得出來的。
‘今日的馮金章與以往有些不同！’
‘難道他發現了什么？這些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何定遠的心七上八下，馮金章的反常行為令他十分不安。
晉東南各方面的實力都在快速增長，馮金章說的沒錯，一個鼴鼠的破壞力有限，不可能阻斷浩浩蕩蕩的發展潮流。
華北方面軍在吃老本兒，而江東卻是一天一個樣，這樣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山西、綏遠，乃至整個華北都將是江東的。
無論有無自己傳遞出去的情報，華北方面軍的命運都是改變不了的。
可何定遠很快又想到了南京梅苑巷17號，想到了那里發生的事情。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手上的鋼筆也掉了。
眼神中出現了驚恐、畏懼、羞憤、糾結等多種神色，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看上去極為駭人。
“啪！”
碳盆里燃燒的木炭輕輕炸開，一個通紅的木屑飛到了桌上，將攤開的筆記本燒出一個洞。
何定遠看著冒著黑煙的小洞，手上沒有任何的動作。
“噗！噗！”
一只大手突然出現在眼前，三兩下便將筆記本上的小小火星拍滅。
“副師長，你想啥呢？這么出神！”
胡成那張令人生厭的臉出現在了辦公室里。
何定遠抬了抬眼皮，在心中嘆氣，
“怎么，你又閑不住了？”
胡成壓低聲音說道，
“聽說馮金章去開了一個級別很高的會議，我來副師長這里瞅瞅有沒有什么新的消息。畢竟連路邊的狗都知道，山西即將發生一場大戰。”
何定遠盯著胡成，眼神漸漸變得銳利。
他在這個瞬間真的很想將眼前人干掉，把心底里郁積已久的氣全部發泄出來。
胡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畏懼的向后退了一步，
“林鴟，你想干什么？
我勸你擺正你的身份，把我殺了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還會有其他人來與你聯絡，上了這條路就別想回頭！”
何定遠將銳利的眼神收回來，嘴角露出輕蔑的笑。
胡成這樣的小人嘴臉令他惡心，馮金章那樣滿懷理想的樣子讓他嫉妒。
軍情局已經查到了第3師，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他的身份早晚會曝光。何定遠不想那樣被動，他的眼睛漸漸瞇起。
“剛剛從馮金章口中得知，軍情局已經鎖定了泄密的范圍。你我很可能已經被盯上了，這段時間還是老實一些吧。
我這里沒有什么新的情報，反倒有一些后勤處的事情要交代你。”
何定遠不會傻到把剛才從馮金章口中得出的消息告訴胡成。
這些事情只有正副師長知道，如果泄密，他的身份不查自漏。
胡成很不高興，他一直期待用大功勞離開心驚膽戰的情報戰線，回到占領區去當一個偽軍團長，悠哉游哉的享受生活。
打發了胡成后，何定遠再次陷入思索之中。
“要想獲得主動，接下來的娘子關戰役是關鍵。”
……
……
大同，華北方面軍臨時司令部。
多田駿看著巨幅華北作戰地圖，時而搖頭、時而瞇眼。
“司令官閣下，鹽田旅團到達了宣化。您看是將他們投入北線還是南線呢？”
笠原幸雄來到多田駿邊上低聲說道。
多田駿的兩個眼珠子頓時鎖定了宣化的位置，他向前一步，讓自己看得更加清楚。
見司令官閣下沒有說話，笠原幸雄將參謀處的分析說了出來，
“前日的多爾齊之戰27師團損失了半個聯隊，騎兵集團和26師團已經全軍覆沒，現在整個駐蒙軍只剩下第二獨立混成旅團和一些地方自治軍了。
皇軍在兵力上的優勢又下降了一些，參謀處建議將鹽田旅團投入綏遠的作戰。
這支部隊作戰經驗豐富，部隊里全是清一色的老兵，戰斗力比起27師團和57師團不遑多讓。”
“鹽田旅團……”
多田駿輕聲重復。
笠原幸雄靜靜地站在邊上，等待司令官閣下思考完畢。
大概過了兩分鐘，多田駿語氣堅決地說道：
“將高麗聯隊劃歸鹽田旅團長指揮，命令他們從宣化北上，過張北，一直到布魯圖，然后轉向南方，突襲固陽縣城！”
笠原幸雄的目光隨多田駿的話在地圖上移動，看清楚司令官閣下的部署后，他遲疑著說道：
“司令官閣下，綏北溫度比南邊更低，風雪也更大，部隊如此跋涉，戰斗力必定會大打折扣！
另外，情報顯示固陽有江東的一個主力師駐扎，以一個旅團又一個聯隊的兵力恐怕無法打下固陽，反而增加了被江東全部殲滅的風險。”
多田駿伸出一個手指點了點笠原幸雄，
“笠原君的思路還是太窄啊。固陽與包頭互為犄角，分別由江東的兩個主力師駐扎，我從不指望仆從軍能夠占領固陽！”
“司令官閣下的意思是……用鹽田旅團牽制固陽守軍，集中優勢兵力從中路突破！”
“喲西！”
多田駿重重的敲了一下作戰地圖，
“江東準備在土默川平原與我決戰，咱們從中路突破，將他編織的大網攪爛、鑿穿！
為了讓鹽田旅團更好的發揮牽制敵軍的作用，命令蒙古軍隊為他們的先鋒，讓德王和李守信親自帶隊！
綏北是他們的老家，由兩人帶領，鹽田旅團的非戰斗減員能夠得到控制，同時也可以打固陽守軍一個措手不及！”
“蒙古軍隊的戰斗力較弱，帶路卻是一等一的好手，司令官閣下如此安排，實在是妙啊！”
笠原幸雄在恰當的時機給了一個馬屁。
多田駿很是受用，看著地圖繼續命令道：
“陜北方向的皇軍突擊部隊也應該快速動起來。
第二獨立混成旅團從武川向西，他們的主要目的是驅趕游擊隊，給予江東側翼巨大壓力！
27師團和57師團在航空部隊的掩護下全力西進！
同時命令第一軍和第十二軍在恰當的時機向晉南發起攻擊，主要的攻擊方向還是平遙，柿子撿軟的捏！”
笠原幸雄刷刷刷地記錄多田駿的命令，
“司令官閣下，綏遠和山西同時開戰，多點開花，這對我們的后勤補給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啊！
游擊隊不停的襲擾，加之又是風雪天氣，后勤運輸十分困難，沒法支持前線部隊持續作戰！”
這是日本陸軍的通病，一聽到這里多田駿就感覺心煩，
“我們困難，江東更困難，現在拼的就是一股勁，不要廢話，快去傳令吧！”
“嗨依！”
……
包頭！
“你瘦了……”
這是蘇青看到江東后的第一句話，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溫柔與心疼。
“這才幾天沒見，能瘦到哪里去，倒是你，眼窩子都陷了下去，是不是犯了相思病？”
江東大咧咧的說道。
趙二牛和內衛隊的戰士不約而同的扭過了頭。
蘇青小臉一紅，臉上充滿了羞赧。
“綏遠比山西冷好多唉，這樣的天氣打仗，戰士們都會凍壞吧。”進屋之后蘇青皺著小眉頭說道。
“后勤部之前運來了充足的物資，戰士們一時半會兒凍不著。”江東挑著火盆里的碳，讓其燃燒的更旺一些，
“大冬天的，誰都想老婆孩子熱炕頭，可小鬼子不讓啊，那能咋辦？只能把他們打回去嘍！”
“嗯嗯……”
“晉城的情況怎么樣？”
江東一直和后方有聯系，但他還是想親耳聽蘇青說一說。
“哦，對了，吉莉安也想跟我一起來，但被我擋回去了，他哥哥來晉城了，留下她能夠更好的和美國人談判。”
江東眨了眨眼睛，
“吉莉安也是美國人啊，并且還是洛克菲勒家族的，她替我們談判能安好心？能謀到實惠？”
蘇青翻個大白眼，嬌哼一聲后說道：
“她已經決定逐漸脫離家族了，全心全意的為我們做事，用她的力量幫助晉東南發展。”
“哦！”江東若有所悟。
“我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在修陜西到甘肅的鐵路了，那些無家可歸的難民也有了活干，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你不用擔心。”
“二老和丁叔的身體怎么樣？”
“丁叔的身體很好，只是閑得發慌，天天念叨著讓你帶他出去打獵，摸一摸新步槍！
我父親整日呆在研究院，回家也是念叨研究的事情，看上去干勁十足呢！
母親在學校很受孩子的歡迎，他們二老對目前的工作都十分滿意。”
“那就好！”江東在火盆上方握住了蘇青的手，
“這一場仗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我事情多，老人只能麻煩你照顧。”
蘇青輕輕掙了一下沒有掙脫，也就紅著臉不再反抗。
“嗯。”
江東抽了一個小時的時間聽蘇青講述晉東南發生的事情。
每天都有新的拖拉機下線，行政公署已經在著手準備自己的汽車工廠了。
從大后方來了很多的商人和人才，天降大雪也擋不住這些人的熱情，冬日的晉城比以往更加熱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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