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華北方面軍的司令部里響起一陣又一陣的咳嗽聲，司令部里的眾人走路時腳步都刻意放輕了許多。
杉山元拖著殘軀趴在桌上看華北各地的作戰地圖，地圖上用紅藍兩種顏色標注了敵我雙方的態勢，杉山元把眼睛瞇成一條縫，手指哆嗦的指點包頭、五原、太原、介休等地。
笠原幸雄拿著一封電報從門外走進來，看到大將閣下悲慘的模樣，他心十分酸痛。
“大將閣下，您怎么又起來了？”
他將電報放到桌子上，伸手去攙扶杉山元。
杉山元一把甩開了笠原幸雄伸過來的手，撐著殘軀去拿桌上的電報。
笠原幸雄在心中嘆了一口氣，任憑杉山元的動作。
杉山元使勁地眨了幾下眼睛后才看清楚電報上的內容。
電報是平遙北邊的獨立混成第7旅團發來的。
第七旅團的旅團長在部隊的側翼發現了運動的中國軍隊，他猜測第41旅團已經全軍覆沒了，江東和衛俊如騰出手后把目光放到了獨立混成第七旅團的身上，第七旅團的旅團長已經帶著部隊撤離了陣地。
笠原幸雄擔心大將閣下會一口氣上不來，他在身后隨時做好攙扶的準備。
但出乎笠原幸雄預料的是，杉山元看完電報后異常的平靜，身體沒有發抖、也未咳血。
杉山元把電報扔在桌上，然后把自己摔進了椅子里。
猛吸了幾口氣后他用極為疲憊的聲音問道：
“田邊盛武中將有沒有發來訣別電報？”
“沒有！昨天晚上收到最后一封電報，說的是中將閣下正在帶領師團主力向東撤退，準備退入綿山。
隨后就一直沒能與第41師來聯系上，情報機關或許收到了最新的消息，需不需要我打電話去問一問。”
杉山元晃了晃兩根手指。
笠原幸雄會意，正準備出門時長喜多誠一已經腳步匆匆的跑進來了。
“司令官閣下、參謀長閣下，第41師團和田邊盛武中將……沒了！”
長喜多誠一一張口就將杉山元和笠原幸雄心底的那一絲希望擊得粉碎。
大將閣下的臉色出現了病態的潮紅，笠原幸雄急忙讓人去叫醫生。
醫生緊急給杉山元打了一針，大將閣下臉色稍緩，醫生勸誡道：
“將軍，您的身體并沒有太大的問題，只是單純積慮成疾，只要回本土安心靜養兩個月就可恢復如初。如果您繼續這般操勞，很可能會損傷臟器。”
杉山元厭煩地揮了揮手，他現在沒心情聽這些。
回本土養病固然好，但如果帶著恥辱回去，那么他這一輩子都將洗刷不干凈。
驕傲如杉山元怎會讓自己背上一生的污點。
他看向常喜多成一，示意后者詳細說說第41師團覆滅的整個過程。
長喜多誠一不敢不從，盡量條理清晰的把戰役的經過講清楚。
“江東的發展速度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快。”聽完詳細的戰役經過后杉山元費力地說道：
“他只用了兩個師的兵力，配合上一些雜牌軍，便牽制了我們兩個獨立混成步兵旅團，全殲了一個主戰師團。
在同等兵力的情況下，江東部隊的戰斗力已經超過了皇軍。”
他話語里透出一股不甘和沮喪。
笠原幸雄低下腦袋，以小國伐大國，本就是火中取栗之事。
大國有源源不斷的人才與資源，而小國卻什么都缺乏，這就是悲哀。
簡單的感嘆之后，杉山元強打精神，
“馬家軍和傅作義已經撤出了五原和包頭，現在只剩下昔陽了，筱原誠一郎中將能否頂住？”
“昨日的精準炮擊讓116師團的軍官損失慘重，一個旅團長、兩個聯隊長身死，部隊軍心遭到打擊。如果中國軍隊之第4師第5師繼續進攻，夕陽肯定是守不住的。”
笠原幸雄沒有任何隱瞞，把實際情況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一手好牌打的稀爛，杉山元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他問笠原幸雄，
“如果放棄昔陽縣城退守山區，能否將中國部隊隔絕在正太鐵路之外？”
笠原幸雄搖了搖頭，他指著地圖說道：
“昔陽縣城丟失后，中國的炮兵部隊將會沿公路快速向北推進。據了解，江東裝備的150毫米榴彈炮的最遠射程為13公里。
沒了縣城為依托，想要將中國人擋在正太鐵路的13公里以外，很難做到。”
杉山元感覺手上的兵力嚴重不足，猶豫許久后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向大本營求援，請求參謀本部將新組建的師團調來華北支援我們！”
笠原幸雄和長喜多誠一同時神色鄭重，他們感覺自己愧對了偉大的天皇陛下。
“命令116師團繼續堅守，再把最近的部隊調過去支援！”
“嗨依！！”
……
……
西陽縣城外。
王老虎一手一個羊**骨，啃得滿臉滿手都是油。
馬家軍用來做交易的羊已經有一部分運到了晉城，后勤部將這些羊分配到了各部隊、各部門，這段時間晉東南的空氣里都飄著羊肉湯的香味。
“軍情局的情報你看了嗎？”王老虎咽下一口羊肉，舔了舔嘴邊的油繼續說道：
“咱們的定點清除炮擊**了小鬼子一個旅團長、兩個聯隊長。他娘的，戰果比咱打一場大戰都要好啊。”
賈大林喝了羊湯、吃了羊肉包子，已經心滿意足了。他一邊用小拇指剃牙齒一邊隨口說道：
“這次我們主要是贏在通訊設備上，以后小鬼子可能會有所防備。軍團長讓你把作戰經過寫下來給講武堂做教材，你動筆了沒？”
王老虎頓時感覺嘴里的肉不香了，他到現在都只認識百多個字，這百多個字還是在軍官培訓班的時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識得的。
江東知道王老虎認字少卻還要求他親手寫報告，這其中的意思需要細細品味。
賈大林從身后拿出一份文件，
“這是我寫的那份，可以給你拿去參考，軍團長給的時間可不多嘍。”
王老虎啪地一下把骨頭扔回鍋里，油手在軍服上隨意的插了幾把。
“唉，字認得我，我卻不認得他們，這可咋辦。”
“哈哈哈……”
賈大林和邊上的幾個參謀同時笑了起來。
“看來只有先口述讓參謀們寫一份，你自己再謄抄，靠你自己，嗯……不行的。”賈大林搖了搖頭。
王老虎干脆不吃肉了，立刻叫了一個大學生參謀去幫他干這事。
“師長，軍團長電報！”
王老虎剛離開不久，一個參謀就拿著電報找到了賈大林。
賈大林下意識的在軍服上擦了擦手才接過電報。
“軍團長讓我們放第116師團離開，這是何意？”
邊上的參謀搖晃著腦袋，“師團長只讓116師團步行離開，任何重武器和卡車都不能帶走，這才是最難辦的。”
“嗯。”賈大林點頭，他的眉頭皺起，想不通江東的意思。
江東的上一封電報還是讓他們擇機殲滅日軍第116師團，為何時間隔了一天情況就變了？
“難道軍團長還有其他安排？”他自言自語。
……
在將日軍第41師團殲滅后，江東的作戰思路發生了改變。
原本的確是打算將第116師團一同殲滅，但這樣日本華北方面軍剩下的主戰師團就寥寥無幾。
兵力空缺，日軍必定會從東北、華中或本土調來軍隊填補，后來日軍的戰斗力肯定會比第116師團這樣的部隊強。
116師團的士兵在這段時間的作戰中已經被打掉了軍魂，讓他們逃回去或許還能將這種敏感、畏懼的心態散播給其他日軍部隊。
留下116師團等于是留下了一顆棋子，在未來戰局沒有突破口的時候，這里將是江東下刀的地方。
116師團的軍官已經損失了1/3，江東準備在放他們離開的時候再讓其損失1/3。
尤其是師團長筱原誠一郎中將，他被江東打怕了，以后的行動肯定會更加小心謹慎，這樣的人留不得。
……
王老虎在寫完報告后也看到了江東發過來的命令，他揉著酸脹的手腕說道：
“軍團長要昔陽縣城，但是不要第116師團，這好辦。咱們就給小鬼子來個為圍三闕一唄，如果他們傻呆著不走，被我們攻縣城的時候順手干掉，那也是他們自找的。
軍團長也應該講講理，這種事情若真的發生怨不得我們。”
賈大林感覺江東還有后手，但是他想不出來，只得皺著眉頭點頭。
……
116師團的師團長筱原誠一郎呆在自己的簡易指揮部里自斟自酌，他已經預感到了，他的命運將與田邊盛武一樣，在這場戰役中死于江東之手。
趁著腦袋還在，多嘗一嘗…人間的味道。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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