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雙龍寨的第三天。
齊楚已經將土堡中的張氏祠堂改造成了丐幫在雙龍寨的辦公據點，派出一支五百人的步兵中隊在此駐扎，負責抵抗隨時有可能出現的土匪強盜和上門打秋風的官吏，同時也是保護即將到來這里一名執事長老。
為了吸納雙龍寨的所有村民莊戶加入丐幫，接受丐幫的統治，在秋糧種下后，將由這名執事長老負責管理雙龍寨，并且準備接下來的均田降租策略施行，同時也為接下來的移民活動打下基礎。
這雙龍寨姓張的人太多了，必須遷出一些人去，同時讓丐幫的一些人住進來。
宗族觀念已經影響到了丐幫在這兒的統治，尤其是兩個張員外的影響在這里根深蒂固，有些老人無法接受丐幫的這一套，還是要當新任雙龍寨莊主的奴仆，竟然打算偷偷地前往海東城報信求援，被騎兵中隊的暗哨當場抓住。
盤問了幾遍，齊楚都不敢相信，這個去報信的老頭兒是自愿去的，并沒有受到任何一個張老爺親族的指使。
人家就是覺得丐幫是土匪強盜，雙龍寨是張家族人世代占有的，就算兩個張老爺搶了丐幫的錢糧，殺了丐幫的人，兩個張老爺也不該死，張家族人的事情自己做主，不能讓外人來插手。
而齊楚做出派發糧食的善舉，對于這個老頭兒來說反而是天經地義的，用老頭兒的原話說，那就是“張家人的糧食的，用不著你來給，張老爺本來就要還的。”
對于這樣的頑固分子，尤其是年紀又大身體還不好的，殺了敗壞丐幫的名聲，養著又是禍害，只能說將這種人給送得遠遠的。
于是齊楚讓人沒收了這老頭一家的家產，將這老頭的一家人都給驅逐出去。
不是要去報信嗎？
那你們一家子都去吧，最好永遠都不會回來。
老頭兒這下不樂意了，帶著一家人來到土堡門口鬧事，似乎認準齊楚不會殺人，站在大門前叫罵，成功聚集起了不少村民莊戶的圍觀，引得大家指指點點。
“這不是李老漢嗎，怎么不去干活跑這兒來撒野了？”
“聽說他昨晚跑去給官府報信，還沒出村呢，就被丐幫的軍爺給發現來了，捉回來之后審了一晚上呢，我以為要被殺頭，沒想到還是丐幫的軍爺有善心，給他放回了家。不過軍爺把他一家子都給趕出家了，要他們滾出雙龍寨，一個不許留下來，呵呵，這李老漢還不走，我看他是真的嫌命長了吧。”
“為啥給官府報信，誰欺負李老漢了，還要鬧到官府那兒去，找張老爺解決不就行了······哎呦，我給忘了，現在是張少爺管事。”
“大伙快看，張少爺出來了，都小點聲，看看張少爺怎么說吧。”
“大少爺啊——您可要給老漢我做主啊——”
李老漢看到張少爺，比看到死去多年的親爹親娘都親切，帶著鼻涕眼淚就跪倒在張少爺的跟前，開口哀求道：
“老漢一家世代都是張家的人，給老張員外種了八輩子的地，大少爺您看看這伙賊兵，竟然要把老漢一家趕出雙龍寨，還把家里的糧食都給搶了，不讓一家人進門，這不就是要餓死老漢，良心有沒有，真是黑心剝皮的畜生啊！”
“李老漢你起來。”
張少爺硬著頭皮去攙扶渾身灰撲撲，因為一晚上沒洗澡所以還有些發餿的老頭兒，然后看了眼邊上圍觀的村民，高聲道：
“大家伙先回去，別在這聚著了，有什么事兒丐幫的軍老爺會做主，你們別站在這里，小心軍老爺發怒，給你們抓了！”
“不能走！”
李老漢大叫一聲，咻的一下起身，瞪著發紅的雙眼喊道：
“讓張家人給我評評理，大少爺，你是不是張家族長，我是不是張家人，我給老張員外種了一輩子的地，怎么能說趕我走就趕我走，這群王八蛋賊兵，憑啥霸著咱們張家的祠堂不走。這是我張家人的地盤，不是這伙賊兵的，不讓我去報官，我偏要去！”
李老漢越說越激動，故意扯著嗓子，對著土堡里頭高喊：
“一群王八犢子！一群畜生！等朝廷十萬大軍殺到，讓你們全都人頭落地，不得好死！”
李老漢手指朝天舉著，面部肌肉因為太過激動而痙攣，整個人就像是一截干枯扭曲的老樹根，忽然迸發出了強烈的生機，像是戲臺上走下來的大將軍，氣勢驚人。
引得圍觀村民們哄然大笑：
“啪啪啪！說得好，好！”
“哈哈哈，李老漢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嘿嘿，平日里這李老漢那么木訥一人，沒想到今日還唱起來了。”
“狗日的王八蛋！死賊人，生兒子沒屁眼的狗雜種······”
李老漢收到了鼓勵，罵得更大聲了。
張少爺額頭上的冷汗瞬間就下來了，想要動手阻攔面前的老頭兒發瘋，可又怕這樣會落下一個聯合外人欺負自己人的壞名聲，讓他這個現任張家族長變成人厭狗嫌的存在。
忽然，張少爺靈機一動，想到這李老漢根本就不姓張，雖然李老漢的祖輩是張家女人招贅進了雙龍寨，兒女都和張家人通婚，在同一個祠堂祭拜祖先，但是說到底，畢竟不姓張啊。
以李老漢不姓張為由阻止李老漢，不但不得罪自己人，還能保證不讓丐幫的人怪罪他任由這么個瘋老頭兒罵街，簡直是一舉兩得。
于是，張少爺對著李老漢罵道：“王八蛋東西！你眼里有沒有我這個張家族長？張家人還愣著干什么，給我把這瘋老頭按住！咱們張家人自己的事兒，什么時候輪到姓李的來做主了，報官的時候和我說了嗎？我讓你報官了嗎？”
張少爺學著記憶中父親老張員外罵人時的樣子，對著李老漢一通劈頭蓋臉地訓斥。
李老漢從張少爺身上看到了老張員外年輕時的影子，竟然隱隱有些感動，表情呆滯地看著張少爺，似乎在回憶著什么，任由張少爺帶來的人抓住胳膊摁在地上。
圍觀的村民一下子沒了看熱鬧的興趣，紛紛往后退，生怕也被張少爺給下令抓了。
誰也沒想到，一貫好脾氣老好人姿態的張少爺，竟然會下令把李老漢這么一個對張家忠心耿耿的人給抓了，都震驚地閉上了嘴。
李老漢的兒女家人們紛紛跑上來救李老漢，想要阻止。
“王八蛋東西！還敢反抗，都給我抓了，也不看看這是誰說了算，一個別放走了，抓回去交給丐幫的老爺們審問，這些人一定是私鹽販子的奸細，混進咱們雙龍寨來搗亂的！”
張少爺睜著眼睛說瞎話，強裝鎮定地命令那些被罰作苦役的小張員外親族抓人，這些人從主人家變成仆人，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身份轉變，畢竟刀子在脖子上架著，不想死就只能聽話干活。
不過好歹是給表兄親族當仆人，沒有淪落到和土堡外的那些刁民窮老百姓一起，為了保護現有的身份，這些人在給張少爺干活時格外賣力。
“大少爺，你抓我做什么！？”
李老漢終于從對前主人的回憶中回到現實，發現自己被背叛后，表情無比憤怒和震驚，不停掙扎反抗，對著張少爺大喊大叫：
“大少爺，我是張家人啊！我娘還是老張員外的遠房表姑呢，你怎么能讓人抓我，論起親來你也得喊我一聲爺爺。放開我，你們放開你爺爺，呸！呸！一群沒卵子的東西，放開你大爺！”
李老漢被四個人同時摁住，被人抬了起來，只能用吐口水的方式反抗，沒想到這下直接激怒了本就心里憋著火的張家苦役，四個人將李老漢扔在地上，開始拳打腳踢。
一輪下來，李老漢變得鼻青臉腫，嘴角帶著血跡，趴在地上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張少爺全程看著，絲毫沒有憐憫的意思，臉上甚至帶著厭惡的表情，什么狗屁東西，低賤的下等人，也敢當他的爺爺。
圍觀的村民們看著張少爺帶人將李老漢全家打了一頓，然后扔在土堡門口不管了，出于同情，有人給李老漢一家人送了點飯菜和水。
結果被張少爺知道了，立馬派人將裝著飯菜的碗給打翻，不允許任何村民幫助李老漢一家，甚至讓人帶著棍子守在旁邊，誰來就打誰。
本來還對張少爺還有些好感的村民，這下徹底失望了，尤其是和李老漢有著同樣念頭的人，在家人的勸說和阻止下，也放棄了去報官送信的想法。
大家伙都很同情李老漢，白天送不了，就晚上去送，因為李老漢家的房子都被拆了，李老漢家的幾個大人也被打得動彈不得，只能讓幾個孩子原地照顧大人。
村民們半夜送來竹席草墊給李老漢一家用，好在是夏天，睡在墻根下也凍不死，只是李老漢病得越來越重，沒兩天就一命嗚呼了。
心善的村民去求張少爺，希望他放過李老漢一家，大伙愿意出錢出力送李老漢一家離開雙龍寨，只希望張少爺放人而已。
離開？
一個都不許走！
張少爺根本就沒想過讓李老漢一家繼續活著，之所以派人盯著，也只是為了讓李老漢別那么快死了而已，方便他好好震懾一下這些刁民。
別以為他爹死了，這雙龍寨就是不是他的了，現在他是張家族長，他說什么就必須是什么（只要丐幫不插手），李老漢敢私自報官不和他商量，這不是在讓他難堪嗎？
張少爺的舉動，反倒激起了村民的反抗意志，大伙都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加上齊楚有意的暗中推動，丐幫除了繼續在暗中監視一切事情的發生外，并不干涉村民們和張少爺之間的較量。
在李老漢死了的第二天，李老漢全家都被村民們給接走了，分別藏起來照顧。
夜里守土堡大門的士兵將這事一層層上報到齊楚耳朵里，齊楚知道后只是一笑了之，接走就接走唄，這雙龍寨沒有一片土地是李老漢家的，只靠接濟是過不了日子的。
一旁的警衛隊長馬玉疑惑道：“幫主，咱們不管這件事，任由張少爺這么對付村民會不會出亂子？”
“出不了大亂子，村民們現在過得好著呢，咱們做什么事情都師出有名，不殺人不打人不罵人，不偷不搶不抓，村民們恨不得一直這樣下去。”
齊楚：“李老漢這件事，問題根源就在咱們沒把兩個張老爺的血脈斬盡殺絕，讓這些村民覺得咱們太好說話了，想把官府請過來趕走咱們，讓張老爺的繼承人重新控制雙龍寨。但這個問題是無解的，咱們不可能大開殺戒，把人全殺了留著這雙龍寨又有何用，誰來耕地種糧？”
“所以張少爺目前對咱們很重要，只要他在咱們手里，別人就不能說咱們丐幫是一群只會殺人放火的土匪強盜。等攻下海東城后，咱們還要打下整個海東州的所有縣城，光殺人怎么行，如果那些大戶愿意學習張少爺這樣進行合作，那咱們也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嘛。”
“等這雙龍寨里的村民十之六七是丐幫幫眾后，像張少爺這樣的人就沒用了，咱們就要讓村民們自己選出執事長老來管理自己，而張少爺這樣的人如果民憤太大那就殺了，如果做得不錯得到百姓認可，那給他一個加入咱們的機會也不是不行。”
“幫主······你這法子也太毒辣了······”馬玉道。
“毒辣？他本來是俘虜，我給他一個活命改造的機會，還讓他手里繼續掌握著權力，他自己不珍惜，這能怪誰？難道他會不知道我在利用他嗎？”
齊楚笑呵呵地說道：“馬玉，你看事情不要總是站在你以前的地位來看，以前你是馬家莊的少爺公子，吃喝不愁，家里還給你請師父學武藝，所有總把視角代入在張少爺身上。”
“如果你把自己當成雙龍寨的一個普通佃戶，過著苦命的日子，忽然發現新來的主人帶來了新的生活，日子在慢慢變好，只不過舊主人還在作威作福，你能忍受得了嗎？要是舊主人和新主人一樣，那你或許能接受，如果舊主人非但不變好，還變本加厲地傷害你，你會怎么做？”
“是讓舊主人趕緊去死，還是把能帶來好日子的新主人給趕走？”
馬玉猶豫了一下，咬牙切齒地答道：“要是遇到張少爺這樣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主人，我晚上就帶著刀子宰了他······”
······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