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長信殿。
即使現在已經入夜,長信殿內仍舊燈火通明,偶爾還能見到來返東宮與內閣之間的官員。
對此,蘇旭也沒有急在一時,等到蘇承德批閱完一份由內閣送來的奏折后,方才走了進去,順道讓當值護衛掩好大門。
“發生何事了?”
長信殿內,蘇承德仍舊坐在案幾后提筆批閱著奏章,聽見腳步和關門聲,他抬眸看來,發現蘇旭連官服都沒換,眼中不由閃過一抹詫異,放下了手中朱筆。
今日城中發生的事他早已知曉,卻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在他看來,區區失蹤案并不足矣讓自己這個隱藏極深的兒子會毫無頭緒,尤其大理寺那邊還派出了一位經驗極為老道的寺丞。
換而言之。
蘇旭此番前來,必定是為了它事。
“兒臣見過父王。”
來到近前,蘇旭先是行過一禮,隨即問道:“父王可知文淵會?”
作為監國太子,蘇承德所掌握的信息量遠非蘇旭這個太孫能夠堪比,特別蘇旭前身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也就導致接受記憶的蘇旭存在很大的信息差。
果然,一聽到這個名字,蘇承德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
“你遇到他們了?”
蘇旭點頭,“算是,今日查失蹤案,卻無意中發現了文淵會的存在。”
接著便將今日種種盡數道來。
蘇承德嘆了口氣,用手揉著眉心,“沒想到找了那么多年,他們居然會以這種方式暴露。”
見蘇旭不解,蘇承德說道:
“文淵會,即八王之亂余孽所創立的一個勢力,其名也來自景文帝蘇岷一字號,上次浮于表面,引得朝廷大動干戈,還是七年前。在他們觀念中,除開暗殺你皇爺爺復仇外,還有便是徹底顛覆如今皇室,好讓這萬里錦繡河山回到他們認同的人手中,而這,也是你皇爺爺心中的一大疥癬之疾。”
“另外,這文淵會和其他反賊不同,他們更想兵不血刃篡奪江山,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大景江山本就該是他們的,由此也就導致文淵會一直藏匿于暗處,朝廷縷縷尋找排查也收效甚微。”
“說不好此次他們來京和你皇爺爺壽辰將近有密切關系,既被你意外撞破,那此事便全權交由你處理吧,倘若力有不逮,東宮禁軍可任你調動,但務必切記,文淵會雖想兵不血刃篡奪江山,卻也不是善茬,刀光劍影勢必難免,你須得萬分小心……”
八王之亂在皇室,乃至整個天下都算不得秘密。
到現在都仍存在一些大儒在批判景帝殘暴謀逆,弒兄奪位,手足相殘。
哪怕前身再廢物,對于此事,還是知之甚詳。
再經過蘇承德這么一說,蘇旭也徹底明白了這文淵會是一個在何樣背景條件下出現的勢力。
對標華夏歷史。
這文淵會的性質,就相當于明朝的靖難遺孤。
而如今大景皇帝,自己那便宜皇爺爺,便等同靖難遺孤怨恨不已的明成祖朱棣!
念及至此,蘇旭道:“兒臣明白。”
蘇承德擺擺手,又道:“逆黨固然重要,朝政方面你也須得多多留心,勿要將所有心思都放在城衛司上,有些事,能放權的就放權一些。”
蘇旭聞言,心思一動,“莫非是?”
蘇承德也不遮掩,直言道:“近來該準備的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部分有所關聯的政策也相繼擬定,待明日大朝會,本宮便會同鄒安幾位大人正式提出并實施攤役入畝一策。”
話到這里,蘇承德頓了頓,“屆時本宮也會將攤役入畝一策來源公之于眾,望你做好準備,畢竟這是讓你在朝堂獲得話語權一大機會。”
太孫本就具備參政的權力,可參政權是參政權,話語權是話語權,二者不可同喻。
蘇旭笑道:“還是免了吧,樹大招風,目前我從三叔手中奪來城衛司就已經讓某些人坐立不安了,若是再讓其他派系的大員知曉攤役入畝乃我提出,免不了憑生些事端。”
正式步入朝堂是遲早的事,但眼下還不是時候。
須知政治本就骯臟。
若是讓漢王、靖王、衡王知曉自己除了心機深沉似海,在政務上同樣具備不俗的遠見和能力,到時候不用想就知道會遭遇三方聯手針對。
畢竟相比一個監國太子,和監國太子和一個才情不俗的太孫威脅更大。
蘇承德見狀,知曉了自己這個兒子想要求穩,也不強求,“既如此,那便作罷吧,記得有時間去西山看看你皇爺爺。”
蘇旭會意,“兒臣明白。”
走在離開東宮的路上,蘇旭飄遠的心思再次回到文淵會上,也明白蘇承德為何忽然提前讓自己去西山見見景帝。
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指揮使,有新線索了。”
才一回到城衛司,從福源樓帶人回來暫且收監的王煜便迎了上來,沉聲說道:
“據盧澤文所言,青葉先生也是文淵會一份子,而且在會中位置頗高,盧澤文入會,就是青葉先生對他進行的考核,只不過,今日他在福源樓設宴為文淵會眾逆賊接風洗塵時,青葉先生卻因臨時有事僅僅打了個照面,至于去了哪里,他不得而知……”
“另外前去查路引薄的卒役也回來了,這是所謄錄下來的信息。”
說著,王煜將手里的一沓紙張遞出。
蘇旭點頭,向一百戶問道:“趙晨宇還未回來嗎?”
“回大人,趙旗長還在查。”
蘇旭眉頭皺了皺,從下午到現在已經快三個時辰了,趙晨宇又帶走了城衛司大半人手,居然還沒有消息?
這些天來,他深知趙晨宇的辦事能力,快三個時辰都毫無收獲,那也就表明青葉先生面容……
“趙大人,這世上可有什么易容之術?”
趙煜搖頭,“人生來面容便是如此,并無什么易容之術,不過倒也有些妝容手段可以在原有的基礎進行適當改變,比如音色、面部輪廓……”
說到這里,趙煜驚醒,“指揮使是覺得之所以找不到人,是因為青葉先生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面容,然后魚目混珠,低調離開了京城?”
蘇旭搖搖頭,“不好說,不過現在既然已經得知了他們身份,即使青葉先生已經離開了京城那也無礙,倒是榮適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