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可本官怎么聽說今日天字陸號房乃你外甥做東設宴請客處？”
福源樓掌柜本就怕惹上官司，凡被問到的，皆是細無巨細，知無不言。
結果誰知，自己外甥竟被牽扯了進來。
“兩位大人明鑒啊!”
“小的，小的真是不知。”
“外侄平日里雖喜結交好友，玩弄些筆墨，可他本性卻是不壞，連殺雞殺魚都要回避，哪里來的膽量去綁架朝廷命官，須知……這可是要殺頭的大罪吶!”
王煜一番話當即使得福源樓掌柜臉色大變，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蘇旭似笑非笑道：“沒膽量綁架朝廷命官？這可不好說啊，既然你認定你外甥不會做出此等舉動，那你如何即使天字陸號房的桌布被換去天字貳號房？榮適五位大人，為何也去了天字陸號房？莫非是榮適五位大人臨時起意去與你外甥結交不成？”
“這……”
掌柜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辯解。
王煜冷笑道：“既如此，你還堅持你外甥是清白的嗎？”
話落，王煜沒理會掌柜的面如土色，徑直對京都府捕快吩咐道：“去拿人，若身邊有同伴，也一并拿下，另外再將他近來接觸過何人，宴請過何人全都給本官查清楚！”
“是。”
隨著越來越多關聯人物出現，原本模糊的脈絡，已經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至于榮適五人是怎么被帶下樓的，又是誰在背后謀劃的這一切，眼下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等到相關人員陸續歸案，一切終將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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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清水巷。
因鑲接護城河，綠樹成蔭，又毗鄰南市，故爾成了京城眾多百姓居住的首選地之一。
在王煜吩咐京都府捕快前去拿人后，便和蘇旭一道來了此處。
目的地正是趙傳化居所。
這是個尋常農家小院，土墻青瓦、被歲月留下斑駁痕跡的大門半掩著，伸手一推，還伴隨又尖銳刺耳的吱呀聲。
那被他用來拉泔水的板車，則是放置在院門右側，卻不見牲畜和泔水桶。
“誰啊！”
在廚房忙著準備晚飯的趙傳化聽到有人推門進入，從小窗探出腦袋正要呵斥胡亂闖入自己家中的人時，結果瞧見進來的人皆是身著官服，腰挎長刀，心中一突突，硬生生將那剛要脫口的臟話給咽了回去。
“不知各位大人前來，可是小的犯了什么事？”
趙傳化趕忙丟下手里還沒洗好的青菜，邊擦水邊走出廚房，臉上盡是賠笑。
他雖只是一介平民，但在底層浪蕩多年，該有的眼力見一點也不缺，尤其是城衛司、大理寺以及京都府的官服……
“你今日下午可有前去福源樓拉泔水？”
沒有廢話，蘇旭一進入被控制起來的院子，就直截了當開口。
趙傳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仍老實回答道：“有。”
“何時？”
“申時。”
“就你一人？”
“回大人，就只有小的一人……”
蘇旭上下打量了番趙傳化，“你身子也不算壯實，那些泔水單憑你一人就能輕松運走？”
“小的自己有桶，只需將將福源樓那些泔水用盆舀出，然后用驢車拉走便可。”
“驢車本官倒是瞧見了，那驢呢？你的桶呢？”
蘇旭來到近前，盯著趙傳化眼睛，“別告訴本官下午都還好端端的驢，忽然暴斃死了，怕疾病染到豬仔，連桶帶泔水也一同丟棄了。”
這時，進入屋中搜查的王煜也出來了，手里多出一張有明顯折疊痕跡的嶄新銀票。
“本官竟不知養些豬仔竟如此賺錢，除去平日花銷，竟還能攢下五百兩白銀，看的本官都不免動了心思。”
王煜抖開銀票看了看，嘖嘖出聲。
大景流動貨幣，乃銅、銀、金；百枚銅錢為一貫，十貫銅錢為一兩白銀，十兩白銀為一兩黃金。
別看京城乃大景國都，人口眾多，熱鬧非凡，實際上，尋常百姓一天做工出攤，頂多也就三五十文錢，扣掉柴米油鹽等開銷，一月下來能攢一貫便已是十分難得了，更多百姓一日只能賺到十來文錢。
五百兩白銀，即使按每日賺五十文，不吃不喝，不用任何支出來計算，趙傳化也要足足存上兩年七個半月之久。
可實際上趙傳化不止平日喜好喝點小酒，還有購買柴米油鹽，購買福源樓的泔水……
這么算下來，這五百兩白銀，他一輩子都沒機會存到，何況還是整數嶄新的銀票。
蘇旭雙手環胸，淡淡道：“說說吧，你這銀票是從何而來，驢和桶又去了哪里？”
趙傳化臉色一白，“我，我……”
趙傳化支支吾吾，看得王煜眉頭直皺，爆喝道：
“說！”
大理寺一人，更是王煜開口剎那，直接拔刀抵在了趙傳化下顎處，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割破他的喉嚨。
“青葉先生！”
“是青葉先生，是青葉先生給我的銀票，驢和桶也被青葉先生一道帶走了。”
就在刀鋒越抵越緊，心理防線被徹底擊潰的趙傳化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閉眼大聲叫著。
“青葉先生？”
“他是如何尋到你的，讓你做了什么？可還有交代你什么？”
王煜趁勢逼問。
“小的不知啊。”
“今兒午時小的正在收拾驢車，好準備前往福源樓收泔水時，一個自稱青葉先生的人忽然尋上門來，只說讓小的不要理會廚房外的泔水，一到申時，只管著趕車回家便可，若事成了，便給小的白銀五百兩。”
“其實小的清楚，這并非我能參與的事，但奈何……”
“奈何財帛動人心。”蘇旭接上了趙傳化的話，問道：“那你可知道是誰為你車上桶中裝東西，青葉先生又去往了何處？”
“小的不知……”
“詳細描述青葉先生的長相，衣著打扮。”
話落，那在福源樓繪制畫像的大理寺官員走出，開始準備炭筆宣紙。
然而——
才剛動筆，在場所有人均是猛地一怔。
因為，趙傳化所描述的青葉先生，除了衣著打扮是文士外，外貌特征竟與店小二所說完全貼合。
“可是他？”
城衛司卒役拿出一份畫像展開在趙傳化眼前。
“不錯，就是他，他就是青葉先生！”
一看到畫像，趙傳化連細看都沒細看，便情緒激動的指認了起來，緊接著又聲淚俱下的祈求蘇旭和王煜網開一面，從輕處罰。
然而王煜回應他的，卻只有兩個充滿冷意的字：
“帶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