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貫到手，周林撇下心神恍惚的賈守道揚長而去。
能不能當官不知道，可手里的錢足夠贖回田地。至于周尊禮愿不愿意，他并不關心。換句話說，即使周尊禮愿意，他也不可能放過對方。
行至府學門外，周林看到一群百姓正在興致勃勃地看熱鬧。
周林好奇地擠進人群，抻著脖子朝里面看。
只見一位長著三角眼的年輕書生張牙舞爪地訓斥著面前的兩名女子。
“走路不長眼啊？這么大一個活人看不見？某剛求來的扇子就讓你們給碰壞了，就說怎么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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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是奴家的侍女莽撞。如果可以，小女子愿意照價賠償。”
說話的小姐穿著一件素色的褙子，外套淺色棉披風，顯得身材修長而窈窕。臉上雖未施粉黛，卻顯得風致嫣然，清純可人。
熱血上涌，周林突然有種大地回春的錯覺。
在她身后，剛剛惹完禍的小丫鬟十五六歲，櫻桃小口、瓊鼻嬌俏、柳眉彎彎；眼神流轉之時，一雙杏眼顯得格外有神。美中不足的是，她現在的臉色有些難看。
誰娶了這位小姐，那可真是天大的福分。別的不說，光是這買一送一的搭頭也夠別人羨慕半年的！
周林的心里有些悸動。若不是心理年齡太大，他真想挺身而出……跟對方搭個訕。
“賠？這是拿錢能了的事嗎？”
三角眼氣哼哼地打開已經裂口的折扇，“諸位請看，這是前朝名家題寫的扇面。某是托了慶壽寺的住持好不容易請來的。如今扇面破損。你們說該怎么辦？”
“你能認識道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看到書生大言不慚的訛詐，周林忍不住說道：“拿把贗品招搖過市，你還真是不知道‘寒磣’兩字怎么寫！”
三角眼一把抓住周林的衣袖道：“泥腿子，你敢罵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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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膚淺！”周林一把將他推了個跟頭，“換作是我，或者抵死不認，或者找個借口見好就收。你連這點常識都不懂，還敢出來訛人？”
“你……你血口噴人！”
三角眼顯得有些慌張。
周林逼上一步道：“我早注意過你了。一直在后面尾隨這對主仆。你倒是告訴我，怎么突然跑到人家前面了？”
“你冤枉我！”
三角眼雖然不是好人，但的確沒做過尾隨之事。
“冤枉你？”
周林轉身朝向圍觀之人道：“不管是我說的，還是他說的，諸位恐怕都不好判斷真假。可有一點，我可以當場證明！”
“你能證明啥？”
人群中有人生怕事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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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
周林搶過三角眼手中的折扇道：“各位可以看一下這上面的書法！如果我能略勝一籌，足以證明這把扇子是贗品！”
“泥腿子要能贏，這把扇子肯定是假的！”
“真假不敢說，但書寫之人肯定是個前朝廢物。”
“哈哈……”
圍觀之人哄笑不斷。
周林將扇子扔給書生，轉身進入臨街的商鋪，拿過一幅最便宜的空白扇面揮筆疾書。
片刻之后，周林舉著墨跡未干的扇面走出店鋪。
“好字！的確略勝一籌！”
人群中，一位書生發出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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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此言，三角眼默默收起折扇。
周林心中得意，捧著扇面來到小姐面前。
發現上面所書之字飄逸空靈、鳳華自足，小姐情不自禁地念誦起來：“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好字、好詞！”
“喜歡就好。”
周林收回扇面，轉身尋找三角眼。
雖然喜歡對方，但他很清楚自己無力高攀，不如替對方解決問題，順便留下個好印象。
“別走啊！這幅扇面賠你！”
眼見三角眼掩面而逃，周林覺得事情辦得不太圓滿。
“郎君，這幅扇面可以送給奴家嗎？”
身后傳來甜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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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不可？”
周林當然不會拒絕美女。
小姐接過扇面，靦腆地說道：“小女子有個不情之請。郎君可否將下半闋贈予奴家。”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咱們有緣再見。”
周林促狹地一笑，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心里默念：一、二……
“敢問郎君高名？”
果然，小姐紅著臉輕聲發問。
“我叫周林。”
周林忍住回身的沖動，隨意擺了擺手。
沒走多遠，府學內沖出一群雜役，擁簇著一名五十來歲、相貌端正的官員來到小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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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兒，你可受委屈了？”
沒等小姐開口，幾名看熱鬧的書生躬身下拜：“學生見過李教授！”
原來她是儒學教授的千金。
周林的心里突然冒出一個新的計劃。
儒學教授雖然只有從九品，卻掌管一府在學之士，隨時可以面見知府。如果能夠靠上他，或許可以更快地扳倒周尊禮。
李小姐，我們很快就會見面！
周林的嘴角微翹，快步向城外走去……
……
通州運河碼頭上，赤著上身的挑夫揮汗如雨。天氣雖然寒冷，可他們卻渾然不覺。
“敢搶生意，看爺打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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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場中，一名膚色黝黑、形同熊羆的少年正在追打六七名壯漢。
“鄧初一！”
周林指著那名少年道：“爸爸數到三，要敢不滾過來……”
“哥！”
一道黑色閃電瞬間即至。
“你今兒咋沒來？”
打人的少年觍臉傻笑。
“我不來，你就敢造反？”
周林揪著他的耳朵離開貨場。
“哥！俺錯了……快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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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發小兼死忠，剛才還威風八面的鄧初一低聲下氣地不斷求饒。
周林不慌不忙地松開手道：“弟兒啊，那么喜歡打架，不如跟哥當兵去吧。”
“俺這身份？”
揉著耳朵的鄧初一目露迷茫。
由于他爺爺是元軍將領又不愿意歸順大明，鄧家被打入賤籍，根本不可能從軍。
“只要我能當上小旗，改籍的事應該不難。”
周林相信，只要賈守道肯就范，不會介意多幫自己一下。
“重現祖宗榮光，俺當然愿意！”
鄧初一激動得熱淚直流。
“膚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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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抬手幫他清了清鼻涕，熟練地往鞋底上一抹，“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的就流貓尿。”
“俺咋覺得你有時候跟俺爹挺像？”
鄧初一淚眼婆娑地看著兄長。
“就你貧！”
周林拍拍他的肩膀道：“可現在周尊禮想點我的差，不知道能不能趕在他動手之前進入軍營。”
“俺現在就去宰了他！”
鄧初一抹頭就走。
“回來！”周林原地不動，大聲吆喝，“一、二……”
“你干嘛攔著俺？”
鄧初一心有不甘地轉回身。
周林冷冷一笑道：“直接動手，太便宜他了。哥要讓他身敗名裂，全家遭殃！現在咱們要做的是讓他投鼠忌器。”
“計將安出？”
鄧初一學著評話里的人物問了一句。
“我想請你爹拜訪一下林四。四叔膽小，肚子里藏不住事，肯定能供出周尊禮在征收賦稅時的舞弊行為。”
鄧初一的父親叫鄧大有，是出了名的話少人狠。周林相信他的實力。
“四叔會不會去里長家告密？”
鄧初一有些擔心。
“會！”周林重重點頭，“可我正好想打草驚蛇。因為過了今天，周尊禮絕對不敢輕易動我！”
你怕不是瘋了？
鄧初一詫異地看著兄長……
【作者題外話】：鄧初一繃著黑臉道：“再不收藏，信不信俺管周林叫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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