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下去，兩只干枯的骷髏手被踩個粉碎，但立即有更多的骷髏手躥上來抱住了殷修的腳。
它從土里翻出了一束漂亮的花，“我跟你交換，我把這個更好更漂亮的給你。”
殷修扯了扯腿，“不要。”
“這個呢！這個多好看！”又一束花被從土里翻了出來，那花甚至不像是現世里該有的花，五彩斑斕帶著流光，格外漂亮格外的攝人心魄。
殷修的目光落在花上，微微一停滯，就好像整個人被花拉扯住了，挪不開眼。
土下的聲音變得迷幻而低沉，緩緩地誘惑道：
“看，黃色的花是家人，你有了，就會有很幸福的家庭，你不用在孤兒院長大，你會有可愛的妹妹陪伴你，對你很好的父母，你的人生會變得富裕，而不是一無所有。”
“藍色的花是朋友，你不會再被所有人避之不及，你不會再失去注視，你會有很多很多人陪伴你，不用付出什么，他們也會留在你身邊。
“紅色的花是戀人，你未曾涉及的領域對你而言是嶄新而美好的，你會被人深愛，重視，長久相伴，一同面臨死亡，而不是一個人孤零零。
“紫色的花是金錢，也許你并不是那么在意它，但你也不能缺少它。
“想要嗎？想要嗎？擁有這束花，你就擁有了完整的人生，你缺少的情緒，你模糊的記憶，你宛如寒風凜冽的過往，你的傷痛都被會這束花撫平。
“只需要你手里那朵，小小的可憐的花來交換。”
土下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地喃喃敘述著，那束五彩斑斕的花在的眼中不斷地扭曲變化，成為了各種模樣。
“你看你，多可憐，一無所有，僅剩的朋友也快要死了，比起貧窮，你一定想要更多吧？來交換吧，跟我交換就可以了。”
那只手悄悄地向殷修伸過去，緩緩地碰向了他指間那朵小小艷紅的花。
在他干枯的手即將觸碰到時，殷修微微一縮手，將花護在了掌心。
他恍惚的目光有一瞬間恢復了清醒，但下一秒又朦朧起來，嘴里艱難地往外蹦出了含糊不清幾個字，“不給你……”
“第一次……收到的……禮物……”
“怪物送的……”
“沒了也會不開心……”
他越嘀咕越咬牙切齒，眉頭緊蹙，猛地一偏頭，將目光從那束花上挪開了，怒聲道：“什么破花！顏色那么雜，丑死了！我才不要！”
骷髏手們一顫，還是第一次有人從誘惑之中掙脫了出來。
“不想要嗎？為什么不想要？這些都是你沒有的東西？你為什么不想要？”
手緩緩地上前，試圖再度將五彩斑斕的花送到殷修跟前，被他閉著眼一把掃開，“沒興趣，拿開。”
土下的聲音尖嘯了起來，“不可能！不可能會有人不想要的！人是貪婪的，人只會想要更多更多，無窮無盡。”
“你為什么不想要！你為什么不想要！
“我知道了，你不是人，你是個怪物，你是人類之中的怪物，冷血薄情，所以你才一無所有的！”
殷修皺著眉頭一把踩在了聲音發出的地方，“閉嘴！”
他一動，土里冒出了更多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聲音飄蕩著，重疊著響起，“給我……給我一樣東西，給我……什么都好，給我……我想要……”
殷修沉沉地吐出一口悶氣，不想跟這些手做過多的糾纏，他抬眸看向墓園的盡頭，那里是一扇門，打開那扇門就會去到走廊的下一段，至少也算是擺脫了這些手。
他不再理會土下發出的聲音，而是轉身朝著門的方向一步步走過去。
他稍微一動，就會從土里躥出更多的手抓住他，甩掉一些，只會鉆出更多。
它們試圖抓住殷修的腳踝，抓不住就開始大量涌出攀住他行走的雙腿，抱住他的腰，拉扯著他的手臂，一點點地試圖用重量將他壓垮在這里。
殷修拉扯著那一群攀附著的骷髏手，硬生生地踏著沉重的腳步沿著墓地的道路走到了盡頭的門。
他長喘一口氣，搭在了門把手，準備離開。
身后卻忽地傳來了新的聲音，聽上去稚嫩清脆。
“哥哥……你為什么要走啊？你不留下來陪曉曉嗎？你不是在找曉曉嗎？”
殷修腳步一頓，瞳孔微顫。
他這一瞬間的疑遲，身上的骷髏猛地涌上來，捂住了他的眼睛，沉重的力量壓下來，想要將殷修拖回去。
殷修眼前一片漆黑，只能胡亂地摸索著門的把手，試圖開門或是抓住什么。
漆黑之中，他的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沒有摸到門，似乎在一瞬之間，門的距離變得遙遠無比。
他一只手摸索著門的方向，一只手試圖揭開捂在眼睛上的骷髏手，模糊的視線里，似乎有一點點光亮在眼前浮現。
下一秒，有人抓住了他伸出去的那只手，觸感冰冷至極，毫無溫度，從掌心傳遞過來，讓殷修一顫。
那人抓著他猛地將他拉了過去，整個人瞬間栽進了一個懷里，同樣也是毫無溫度。
頭頂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一如既往捉摸不透帶著笑意的聲音，“你哥哥有我了，不會留下來陪你的。”
殷修感覺到壓在身上的沉重在一瞬之間變成粉末，開始悉數崩塌碎裂，伴隨著土下一道道尖銳的叫聲響起，所有的骷髏的手都試圖爬回土里，但都還沒鉆回去就消散在了空中。
強烈的慘叫聲過后，墓園恢復了安靜。
沒有鮮花，沒有骷髏，也沒有聲音，只剩下一片荒蕪。
殷修睜開眼，發現旁邊的門板上落著一排小小的字：貪婪者的墳墓。
他還沒細究，抱著他的黎默就緊了緊他的雙臂，將腦袋擱在了殷修的肩上，低聲道：“你沒有從它們手里拿到任何東西吧？”
“嗯。”殷修應了一聲。
“那就好。”黎默放開他，從口袋里摸出了剛剛拿到的規則單，微笑道：“我吃完回來了，給你帶了禮物。”
殷修沉默地盯著黎默手里的規則單，“……嗯。”
隨后又緩緩地閉眸嘆氣，“我感覺我在剛剛那個地方受傷了。”
黎默一頓，“哪里？”
“精神上。”殷修緩緩睜開眼，伸手拿過了黎默送來的規則單，“不過現在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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