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爾佳夫人很快就回來了，不一會兒，石文炳也躬身進屋。
“公主，阿瑪他已經醒了，只是他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方便移動，您看……”
如意輕笑一聲，順著石文炳的話頭接著說：“無妨，本來就應該是我這個做客人的去拜訪主人家的，況且又有桑寧姐姐在，更應該是本公主去。瓜爾佳大人，請你帶路吧。”
說著，拉住桑寧的手看著石文炳。
石文炳欲言又止，暗中偷偷的給桑寧使了眼色，不準她胡說八道。
如意笑的一臉深意，只是抓著桑寧的手微微緊了緊。
跨過正院再繞過亭臺樓閣，走了好一會兒才到老人家的院子。
“臨淥湍而映藻，傍青崖而妍飛。青崖院，這名字真好聽，可是老大人親自取的？”
石文炳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從前總聽朝中大臣談論公主天生聰慧，如今一看他們竟不是在阿諛奉承？
公主這么小就看過劉義慶的《山雞賦》，這，這實在是聞所未聞啊……
逸君輕輕的咳了一聲，石文炳渾身一抖，身子彎的更低了。
拱手回話，說道：“公主當真博聞強識，此處院子確實是阿瑪取得名字，他很喜歡漢學，比起奴才可強多了，奴才真是汗顏吶。”
如意笑了笑，在石文炳的引領下進了會客廳。
只見中間一名鶴發雞皮的男子坐在中間的椅子上，背微微佝僂著，可渾身的氣度非凡，尤其是眼睛沒有一絲渾濁，一看就是在戰場上拼殺過的人物。
如意在腦海里回想一遍石華善的信息，臉上掛著笑，端莊的朝著石華善走了過去。
石華善坐在椅子上沖著如意拱手說：“請公主恕罪，老臣年輕時傷了腿，這年紀一大病痛纏身，如今，想站都站不起來了。”
如意沖著石華善甜甜的一笑，擺手說：“二哥跟我提起過大人您的，他說您是豫親王多鐸的女婿，按照輩分您可是跟皇瑪法一輩的，就是不知我要稱呼您什么？”
石華善沒有想到面前的小人有此一問，只是微愣片刻，石華善再次拱手說道：“臣殿前失儀，承蒙萬歲爺厚愛，仍留著臣和碩額駙的品級。老臣福晉雖然是愛新覺羅的郡主，可早已經出了三服，若公主愿意，稱呼臣一聲瓜爾佳大人就是。”
此話一出，如意頓時高看了石華善一眼。
不管他是真的這么想還是為著桑寧的婚事，只能說石華善這個人十分有遠見，不愧是皇阿瑪曾經倚重的人。
如意點了點頭，乖巧的喊了一聲“瓜爾佳大人。”
石華善伸手請如意上坐，如意沒有推辭。
等到侍女們上好茶水點心之后，如意才看著石華善說：“之前本公主在乾清宮練字的時候才聽皇阿瑪提起過大人，他說大人乃是一名儒將，只是可惜早年間受傷嚴重，這才讓您在家養傷。”
“我猜測您若是還在朝皇阿瑪肯定會帶著您去攻打準噶爾的。”
石華善眼睛一亮，激動的說：“當真？萬歲爺真的提起過我？”
石文炳悄悄的出聲提醒道：“阿瑪，這是公主……”
如意沒有理石文炳，反而一臉篤定的點了點頭。
石華善激動的直咳嗽，一時間屋內眾人方寸大亂，石文炳在他的身后輕拍著后背，瓜爾佳夫人親自遞上水，眸子里全都是擔憂。
如意沒有錯過眾人的神色，暗中搖了搖頭，十分不贊同他們這種為了家族犧牲自我的行為。
在她看來，人命才是最寶貴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縱然家族興盛、縱得榮華富貴又如何？
有命去享才是真的。
只不過她到底是在生活在現代過的人，她的思想還是和純正的古代人是有區別的。
雖然她不理解，但是她也尊重別人的選擇。
如意擔憂的看著石華善，站起身說道：“老大人怎么咳的如此嚴重？你比烏庫瑪嬤還要小上許多，可這身體……逸君，你拿著本公主的令牌回宮去請溫太醫，讓他速速過來。”
石文炳慌張的攔在逸君身前，拱手說道：“公主不必如此，阿瑪這病是老毛病了，咳過去這一陣就好了，實在不必讓您如此興師動眾啊！”
石華善喝了口水，壓下喉嚨間的癢意，斷斷續續的說：“公主，不，不必請太子，老臣，這都是，老，老毛病了。”
看著只是咳嗽了一陣就泄了一大半精氣神的石華善，如意氣不打一處來，原本笑意盈盈的臉此時一片冰冷。
看上去竟然和板著臉的康熙有五分相似！
石文炳頭冒冷汗，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只是跪著的地方恰巧攔著逸君的路。
如意輕笑一聲，側身看著石文炳，問道：“瓜爾佳大人，本公主年紀雖小但是我也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臣。不知大清律例是如何規定的以下犯上，欺瞞主上？”
石文炳慌張的抬頭，看到公主嘲笑的眼神時立刻低下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完了，公主好像知道了……
這，這可如何是好？
石文炳悄悄的覷著阿瑪的神色，只是石華善如今自顧不暇，哪里還能顧得上他？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一旁的瓜爾佳夫人跪到石文炳的身邊，一臉悲傷的請罪道：“公主臣婦有罪，臣婦有罪！”
“阿瑪他身患重病，府醫束手無策。然而他老人家不想影響到桑……影響到孩子們的婚事，因此令人封閉了消息，不肯受到太醫醫治。”
“公主，求您救救阿瑪吧，他是大清的功臣，怎能以如此方式結束他的一生呢？”
石文炳看到福晉將一切全盤托出后，無力的跪倒在地上。
他的內心每時每刻都在受著煎熬，他一邊不想違背阿瑪的意愿，尤其是他作為瓜爾佳一族的族長自然要以家族榮譽為主；而另一方面，作為兒子，他只想讓阿瑪好起來。
現在，福晉替他說出了一切，他這心里才感到了輕松。
石華善看著跪在地上的一家三口，捂著胸口微微搖頭，只是眼中卻是滿滿的欣慰之色。
如意嘆了一口氣，把令牌扔給逸君，沉聲說：“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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