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都進屋了,崔老太爺端坐在椅子上,“軍娃子,你這次回來怎么沒帶你舅舅舅媽回來?”
易軍撓了撓頭,“太爺,我們這次回來是有事兒。”
“哦?”崔太爺伸出手指點了點易軍,“你這娃,提了兩瓶酒來,我還以為是孝敬我老頭子,原來是有事兒求我辦啊?”
易軍嘿嘿笑了一聲,“太爺,您是讀過書的,明事理,我求您辦的事兒您一定會幫忙的。”
崔老太爺眼皮子一耷拉,“你先說說什么事兒,老頭子我可不敢先給你打包票。”
周副司長拿眼神瞟易軍,易軍眨巴眨巴眼睛,他這才安靜下來。
易軍斟酌了一下才開口,“太爺,我干爸的一個長輩遭難了,過段時間要下放到咱們村。”
崔太爺眉頭緊皺,這事兒說老實話他不是很愿意摻和。
“太爺”易軍湊到崔太爺耳邊,一五一十地就把事情的起因結果全給交代了。
聽完了他說的,崔太爺閉上眼睛,顯然是在思考。
許久,崔太爺才睜開眼睛,“崔大壯,你去跟村長說,我有事兒要吩咐,今兒開祠堂。”
崔大壯抬腳就跑了出去,
沒一會兒,村里的喇叭就響起了村長的聲音,“全村的男人都來祠堂,老太爺說了,他有事要吩咐。”
崔太爺站起身,杵著拐杖往外走,易軍忙跑到邊上扶著他。
周副司長和崔大壯也跟在后面。
一路上碰到了許多村里人,看著他們一個個恭恭敬敬地給崔太爺打招呼,周副司長暗暗吃驚,這老爺子在村里的地位也太高了。
崔大壯看出了周副司長的意思,“周叔,太爺在我們村那是說一不二的,有什么事兒,太爺要是不同意,別說村長了,公社的人來了也不好使。”
周副司長低下頭,希望趙叔的事兒崔太爺有意幫忙吧,不然怕是很麻煩。
離祠堂越近,村里的男人就越多。
好在崔太爺走在前面,易軍一行人在萬眾矚目下就跟著進了祠堂。
等所有人都進祠堂了,崔太爺抬抬手,村長就把祠堂的門關上了。
崔太爺坐在最上首,易軍被他拉著跟他擠一個椅子,其余幾位族老坐在邊上。
至于村里的男人,全都坐在臺階下面的院子里,
村長領著幾個人坐在祠堂門邊。
周副司長和崔大壯則是站在墻角。
崔太爺咳了一聲,本來還吵吵嚷嚷的祠堂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今天開祠堂,只有一件事。”崔太爺摸了摸胡子,“現在是什么年月你們也知道。”
他看了看下面人,“馬上咱們村就有個遭難的人要來,他是個好人,咱們應該多多照顧他。”
崔太爺頓了頓,“不要為難人家,也不要動些不該動的小心思。”
村民們鴉雀無聲。
崔太爺滿意地點點頭,“人家是遭了迫害,不是干了什么奸犯科的事兒,話我就說這么多,其余的你們自己思量。”
說完他站起身,“有反對的嗎?”
村民們紛紛搖頭。
崔老太爺雙手杵著拐杖,“我也不是強壓著你們,要有問題你們可以提出來。”
他這么一說,下邊慢慢地就有議論聲了,
“老祖宗,我有話要說。”一個男人站起身來。
崔太爺抬抬下巴,“你說吧。”
那男人看了周圍的人一圈,“老祖宗,那人跟咱們無親無故的,咱們幫他有什么好處啊?”
周圍的議論聲也大了起來,顯然不少人心里都是這么想的。
“再說了”那男人又開口了,“老祖宗,咱們自己都是過的苦日子,幫個外人干嘛,指不定還要添麻煩。”
崔太爺臉色淡然,并沒有因為男人的話而不高興。
他站起身,“你們都是這樣想的?”
村里的人低下頭,都不敢說話了。
崔老太爺嘆了口氣,“那人是軍娃子的親戚,他要喊人家干爺爺的。”
這下子人群炸開了,
之前說話的男人站在那,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些什么是好。
“老祖宗,你早點說啊”那男人撓了撓頭,“小軍兒的親戚那就是咱們的親戚,咱們肯定得幫。”
邊上的人也紛紛附和,
“老祖宗,軍子那年回來還給我們村里捐了錢,我們都記著的。”
“是啊,老祖宗,我們家也受了軍子的恩惠,這個忙我們家肯定是要幫的。”
崔老太爺抬了抬手,等下面人安靜下來,他才開口,“那你們這是都同意了?”
村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地,話里話外都是同意這事兒。
崔老太爺看看幾個族老,幾個族老也點了點頭。
“那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崔老太爺一拍桌子,“我希望你們說到做到,咱們族里留不得狼心狗肺的人。”
村長皺了皺眉,張嘴想說什么,但是最后還是忍住了。
崔太爺瞟了他一眼,一屁股就坐下了,
他剛要開口再說些什么,就有人在拍祠堂的門,“太爺,我還沒進去呢,開開門讓我進去。”
易軍的臉色古怪,這不是崔大壯他爹的聲音嗎?
他看看站在墻角的崔大壯,
崔大壯的臉色窘迫,頭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崔太爺眉頭緊皺,這一家子惡心巴拉的玩意兒。
村長小跑上前,“老太爺,放他進來嗎?”
崔太爺擺擺手,“放他進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說。”
村長招招手,坐在門邊的兩個漢子起身就打開了祠堂的門。
門剛打開,崔老頭一下子就滾了進來,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看著周圍人的臉色不善,崔老頭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老祖宗,我還沒來呢,你們怎么就把祠堂門關上了?”
易軍撇了撇嘴,這老逼登,臉是真的大,也不怕太爺撕了他。
果然,崔老頭的話一出口,崔太爺臉就黑了,
他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把這不要臉的東西給我叉出去。”
崔老頭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就被幾個村民架了起來,一把扔出了祠堂。
崔老頭拼命掙扎,嘴里還在不干不凈地罵著。
當然,他不敢罵老太爺,他只敢罵扔他出祠堂的那幾個漢子。
崔老太爺站起身來,須發皆張,“崔老五,你再罵一句我立馬就除你的族,你信不信?”
就像被人扼住喉嚨一樣,崔老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行了,都散了吧,都干活去。”
崔老頭這么一弄,崔老太爺也沒了說話的心情,揮揮手就讓村民們散了。
眼見著村民們走了,村長才開口,“老祖宗,這事兒您怎么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怎么?這事兒我做不得主?”崔老太爺瞥了村長一眼,
村長陪著笑,“老祖宗,這事兒會惹麻煩的,您不該應下來的。”
說著村長就瞪了一眼易軍。
崔老太爺提起拐杖就敲了敲地板,“我老頭子還沒死呢,你瞪他做啥?啊?”
村長縮了縮頭,“老太爺,您不能這么寵孩子,他不懂這里面的門道,您還不懂嗎?”
崔老太爺還沒說話,邊上的族老直接就甩了村長一鞋拔子,“你怎么說話的?要不是軍娃子他爹,你老早就沒命了,你這是忘恩負義是吧?”
抽他的族老氣急,直接下的狠手,那一鞋拔子是結結實實抽在村長身上。
身上的痛倒是其次,只不過那族老的話讓村長一下子就沉默了,
崔太爺嘆了口氣,“你都知道的事兒我老頭子能不知道嗎?啊?”
他抹了抹臉,“咱們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權當是為后代積福報了。”
村長點點頭,“老祖宗,我知道了,多余的事兒您就別管了,身體要緊,我會安排好的。”
“行了,我老頭子還能再活幾年”崔老太爺擺擺手,“你去忙吧,去年收成本來就差,今年別再耽誤事兒了。”
眼見著村長出去了,易軍好奇地看著崔老太爺,“老祖宗,去年村里的收成不好嗎?”
崔老太爺嘆了口氣,“咱們都是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去年村里的收成不太好,還是買了點高價糧才撐過去,不然怕是要餓死人了。”
易軍默默不語,他沒想到村里人會這么苦。
崔太爺摸了摸他的腦袋瓜子,“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軍娃子,事兒我給你辦了,你趁早回城去吧,鄉下的日子不好過。”
易軍感覺眼眶里熱熱的,“太爺,我打算在村里住一陣子。”
崔老太爺愣住了,“城里的日子不好過嗎?你在村里干什么?你放心,等那人來了我會安排人照顧他的。”
“太爺,我知道”易軍聲音悶悶的,“我住一陣子再回去。”
“你這孩子”崔太爺有點不高興,“有好日子不過非要過苦日子。”
他甩了甩手,“我也懶得管你了。”
說著崔太爺杵著拐杖就走了。
剩下的族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說什么。
幾個人追著崔太爺就去了。
“軍子,老爺子說的對,咱們要不先回去吧?”周副司長湊過來,“大不了我再想辦法弄一批糧食捐給村里。”
易軍搖了搖頭,“干爸,我已經決定了,你別再勸我了。”
周副司長一下子麻爪了,他肯定是沒辦法陪易軍留在這里的,但是易軍這么堅決,總不能把人敲昏了綁走吧?
在他猶豫之際,崔大壯站出來了,
“周叔,你有事兒你就先回去吧,我會照顧好軍子的。”
“你也不回去?”周副司長瞠目結舌,這一下子落了兩個人在這里,回去還不得被老爺子錘死。
“軍子,你要不再想想?”周副司長一臉哀求,
易軍也不回話,默默地朝自己家走,崔大壯就跟在他后面。
“你們等等我啊”周副司長趕忙跟上,“再想想吧,咱們后天走也成。”
到了家,易軍坐在桌子邊,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大壯和周副司長對視一眼,
兩個人默契地沒有去打擾易軍,崔大壯挑著桶去打水了,而周副司長則是拿著抹布開始大掃除。
“宿主”0086跳出來,“你是打算幫村里人一把嗎?”
易軍點點頭,“統子,你把商城里的農業資料整理一下給我。”
0086翻找了一會就回來了,“宿主,資料太繁雜了,你得給個具體的項目。”
易軍想了想,“增產劑,雜交水稻這種,能用的直接買下來,咱們不差錢。”
0086糾結了一會兒,想讓易軍還錢,但是這又是做大事兒的時候。
算了
0086嘆了口氣,下次,下次再讓宿主還錢吧。
它的效率很快,崔大壯剛挑了水回來,0086就通知易軍資料找好了。
看著空間里那堆得滿滿的一摞摞資料,易軍倒吸一口冷氣,“這些都是?”
0086光棍地點點頭,“宿主,這些全都是。”
易軍頭皮發麻,但是有些事兒都準備去做了,就不能輕易放棄。
“統子,來瓶藥水,再來兩顆膠囊,晚上咱們開始學習。”
“好嘞”0086答應得飛快,這些他可是有回扣的。
大掃除完,天差不多就黑了。
今天的晚飯是崔老太爺讓人送過來的。
看著桌上那盆清澈見底的粥,易軍心頭就是一酸,“干爸,你嘗嘗吧。”
說著他先給周副司長盛了一碗。
周副司長啞了,他知道農民的日子很苦,但是也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
崔大壯坐在邊上掰窩窩頭,“周叔,這還是太爺家的伙食,別人家的估計更差。”
他的話讓周副司長恨不得鉆到地底下去,
人家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自己還要求別人幫忙照顧許叔,周副司長感覺自己的臉皮發燙。
看著他那模樣,易軍轉移了話題,“大壯哥,你晚上回去住嗎?”
崔大壯不帶一絲猶豫,直接就搖頭,“回去住干啥?我才不回去住。”
說著他嘲諷似的笑了笑,“軍子,我這什么東西都沒帶回來,空著手回家住,我能被趕出來你信不?”
易軍噎了一下,崔大壯家那兩個老逼登還真的干得出這種事兒來。
一時間三個人都沉默了。
吃過飯了,周副司長和崔大壯就出門了,說是去遛遛,
崔大壯有點不愿意,但是周副司長硬要拉著,他只能陪著出去了。
易軍沒有跟他們去,
他直接躺到了床上,“統子,咱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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