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趙王府眾人追殺淮南國眾人的畫面,袁獅突然感到一股目光盯向了自己,他舉目望去,就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哼,這個周行倒是難纏的很。”他眉頭一皺。又斜頭仰望了一眼趙王府西北角上的高樓,正好看見高樓之上手持弓箭的張林看向自己那冷冷的目光。

  “該是請趙王出來收拾場面了。”袁獅冷笑一聲,扭過頭不再看張林,轉身朝后院走去,“該演的戲碼還是得演,該哭尸的時候還是得哭。我得趕在張林的前面,否則別讓張林這廝在殿下面前告我一狀。”

  袁獅不知道的是張林已經在趙王面前告了他一狀了。

  看到淮南國修士化作鳥獸一般的亂竄,周行長嘆一聲。隨即他便聽到了袁獅給眾人下的命令。他心中一動,轉身便朝淮南王府奔去。

  以他的腳力,不到片刻便來到了淮南王府。此刻的王府之內早已亂作一團,淮南王的死訊第一時間就傳了回來。當他們看到周行從天而至時,很多人都是大驚失色。

  “袁獅派來捉拿你們的人馬上就到,能跑的趕緊跑吧。”周行圍觀了那么長時間心中很是同情淮南王,趕過來便是大聲地喊了一聲。

  這些人聽到他這句話更是恐慌,有些女性甚至蹲坐在地上無助地哭泣起來。

  “這位少俠,王妃請你去后堂一趟。”正在周行不知所措之際,一個年紀大約六十多身材健碩的老人走到他跟前說道。

  周行點了點頭,跟著這位老人來到了后堂,遠遠就看見一名身著華麗服飾的麗人站在堂前,她的身邊一左一右各有一個小孩,正依偎在這麗人的腿上膽怯地看著大步進來的周行。

  那麗人看到周行來到近前,開口道:“少俠甘冒如此打的風險前來告知,妾身感激不盡。蒙老,去拿下謝禮過來。”

  周行擺了擺手,“你們趕緊跑吧,袁獅斷了一條胳膊,勢必要大肆報復。”

  淮南王妃慘然一笑道:“我們能跑哪里去。大王這一去,我也該去地下陪他了,否則他一個人在那邊也沒人照顧。就是可憐這兩個孩子還這么小,也要遭受如此大難。”

  兩人說話間,就聽見前院傳來一片喧鬧慘呼之聲。周行急道:“要想逃命就跟著我走,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這王妃突然間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將那兩個小孩往周行身前一推,急聲道:“還望少俠能救我這兩個孩兒逃出此難,若有來世,妾身當結草銜環以報答少俠的大恩大德。”

  周行看了一眼這美麗的淮南王妃,他實在是不懂這個世界這些人到底都怎么會如此死心眼。他雙臂一伸,一左一右夾著這兩個年紀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孩子,人便猶如大鵬一般飛躍而去。

  不知什么時候,風已經小了很多。天空之中開始下起雨來了。天色此時依舊很暗,周行急速地朝城門那邊奔去。幾個呼吸之間,他已經看到了那正在關閉的城門。而這城門之下還橫七豎八地躺著些許依舊在流著鮮血的尸體。

  侯三剛在一具尸體上擦拭完自己大刀上面的血跡,正指揮著眾人關閉城門,就看昏暗之中一道人影猶如閃電一般地急速奔來。

  “不好!”他本能地朝地上一爬,幾道劍芒從他身上劃過,立刻便聽到幾聲慘叫。待他抬起頭看時,那人已經從即將關閉的城門縫隙竄了過去。

  周行出了城門才發現護城河上的吊橋已經升到了半空。他沒有遲疑,雙腳一蹬,人已經飛到了吊橋頂端。再是一個用力,數丈寬的護城河便被他一躍而過。

  “咻咻咻。”數枝長箭在他身形之后落入在了護城河中。

  他沒有回頭,就這般疾馳而去,只留下城墻之上郭默一臉凝重的神情。

  “大哥,追不追?”侯三急急忙忙來到郭默跟前問道。

  “追,當然要追。”

  “可大哥,你也看見了,此人身手太周行了,這追肯定追不上。”

  “追得上追不上是一回事情,追不追是一回事情。”郭默淡淡地說道。

  “哦,”侯三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我這就叫叫上幾個人去追。放吊橋。”

  當得知大晉皇帝李衷被人當場射殺的消息之后,大晉司徒王融只覺得雙眼一陣發黑。

  神州建國歷史也有幾千年了,幾乎沒有國勢正盛之年天子便被人公然弒殺的先例。卻不想自己短短這九十年歲月,竟然便碰到了兩起。

  這世道到底怎么了?

  王融緩了這么一下,早已幾乎不運功飛奔的他多少年來第一次運功發力飛馳出司徒府,片刻后便來到了已經化作冰冷尸體的李衷身邊。

  “陛下,老臣來遲了。”王融跪在地上抱著李衷,看著那猶自穿透了李衷胸膛的長箭老淚縱橫泣不成聲道:“陛下遇難,老臣也罪責難逃,老臣錯了,老臣當初就不應該放任賈后如此任性。”

  緊跟著他后腳來的是他的弟弟太尉王琰,王琰也默默地跪在李衷的另外一側,看了看李衷又看了看他哥哥,終是一聲長嘆,滿臉都是無奈。

  雨依舊在哪里淅淅瀝瀝地下著,滿街的尸體倒的是七零八落,這些修士的鮮血被雨水沖刷著混在了一起,形成一道道血紅的水流朝下流去。

  殺戮還沒有停止。趙王府的修士還在四處搜尋追殺淮南國四下逃竄的修士,袁獅已經下了死命令,凡淮南口音的,殺無赦。

  對于周圍乃至上洛城中正在發生的屠殺,王融王琰兄弟倆漠不關心,他們只是默默地跪在雨中,臉上流淌著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慢慢地,他們兩人周邊的人多了起來。

  “王公,這次一定要腰斬袁獅啊!”

  “是啊,大晉不能這樣下去了。”

  “這袁獅上來,還不如當初賈后在臺上呢。看看這周圍死了多少修士,這都是咱們大晉的人才,都是咱們大晉的子民。”

  在眾人七嘴八舌地聲音之中,王融顫巍巍地抱起了李衷的尸體朝皇宮慢慢走去。人們自然地給他讓了一條通道,也沒有任何虎賁阻攔這位大晉司徒,大家伙都看著這位大家心目中的定海一柱就那么步履有些蹣跚地走進了皇宮。

  “王司徒,王太尉。”就在王融王琰等人將李衷的尸體安放在承乾宮之后,有一名趙王府修士來到近前說道:“趙王殿下請二位王公去趙王府商議事情。”

  “還商議什么,”眾人中立刻有人怒道:“腰斬袁獅以謝天下。”

  “各位大人不要為難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傳話之人。”那人看到群情激憤沒有害怕,反而從容說道:“一切也得等兩位王公和趙王殿下商議完畢之后再說。”

  “大家伙都靜一靜。”司徒王融終于開口了,“老朽拜托諸位在此地照料大行皇帝,我這便和太尉去趙王府。”

  他說完,便和王琰攜手離去。

  趙王李倫此時正在精閣之內來回踱步,臉上神情是焦慮不安,不時地用左拳擊打一下右掌,嘴上不斷地唉聲嘆氣。

  “大王,事情都已經做下了,懊悔也是無用。”斷了一臂剛剛進來的袁獅在一旁勸說道:“還望殿下節哀。”

  “袁獅!”趙王李倫聽到袁獅這句,顫抖著戟指著他,“你怎么能如此膽大包天弒君呢,那可是皇帝陛下,你讓我如何面對天下人?如何面對我李家的列祖列宗?”

  “大王,”袁獅神色沒有任何改變,淡淡地說道:“皇帝陛下走火入魔不能處理朝政天下皆知,他在那個位置才對不起你們李家的列祖列宗。大王,或許這就是天意,是天意讓他死的,是老天爺讓您來拯救大晉的。”

  聽到袁獅這話,趙王李倫突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賈后如此暴虐,還不是因為李衷不能處理朝政?他這一死,還真不是什么壞事。

  “可,這弒君的名聲實在太過駭人,孤無顏面對天下人哪。”

  “大王莫要忘了您哥哥文帝當年的故事,”袁獅繼續說道:“依文帝故事即可。”

  “可,”李倫還是有些猶豫。

  “大王,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袁獅繼續巧舌如簧地說道:“皇太孫年紀太小,值此紛亂之際,當立長君以安天下。臣等懇請大王為天下人計,為李家計,榮登大位。”

  “此事萬萬不可!”趙王李倫聽到袁獅這話大吃一驚,急忙擺手道,“孤何德何能敢奉宗廟。”

  “父王,”趙王世子李阜聽到這番話卻是心中一熱,看向袁獅的眼神也變了很多,“沈司隸所言有理,紛亂之際,當立長君。父王乃宣帝之子,景帝文帝之弟,這大位除了父王還有誰有資格來做。”

  “是啊父王。”其他幾個兒子紛紛開口道:“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皇太子已死,皇上也已亡去,這大位論資格,宗室之內沒人比父王您更有資格。”

  “可,”趙王李倫原本就是耳根子極軟的一個人,聽到大家都這么說,心中突然覺得這事還就是這個道理,宗室之中,數來數去,還是數他最有資格。

  “大王莫非是怕天下人非議?”袁獅何等人也,趙王的那點心思根本就瞞不過他的眼睛,“這事不難。”

  “哦,沈司隸快說。”李阜立即熱切地接口道。

  袁獅故意沉吟了一下,看著趙王父子一個個熱切的眼神,心中暗笑道:“第一,先去宣帝宗廟禱告,請出宣帝法旨。”

  “哦。”李阜和他的眾位兄弟聽到這話都不由自主地點頭。

  “第二,請天下之名道士去邙山最高處作法,以求天意。”

  “妙妙妙。”李阜一拍大腿道:“有了宣帝和天意兩個大旗,自然能堵住天下人之嘴。”

  “可天下諸侯,天下各刺史郡守怎么辦?”趙王李倫皺眉問道。

  “天下所有官吏加爵一等。”袁獅想要揮舞手臂以助聲勢,可肌肉一動卻牽動了斷臂處的疼痛,只疼的他瓷牙咧嘴,只吸冷氣。

  “天下官吏加爵一等?”閣外響起了太尉王琰冷冷的聲音,“沈大人好大的口氣,真當這朝廷的爵位便如自家后院種的蔬果嗎?”

  王琰和王融靈力雄厚,一路行來,靈力外放,一點雨滴也不會落在他們身上。此時進來,早已不是跪在李衷尸體旁的那般模樣。尤其是王琰,素來和善的他一臉怒容,以他大宗師的修為,頓時讓很多人望而生畏。

  “王司徒,王太尉,”趙王李倫看到兩人進來,連忙上前迎接道:“兩位王公快快上座。”

  “哼,弒君者在此,我們為臣的如何上座?”王琰不再看袁獅,而是盯著趙王李倫冷冷說道。

  聽到王琰這句,精閣內人人面露尷尬之色,除了袁獅站在那里冷笑。

  “兩位王公,先落座,然后再和我父王商議如何?一切都可以商量嘛。”趙王世子李阜看閣內突然靜下來,連忙打著圓場道。

  “不腰斬袁獅,還有什么可以商議的。”王琰絲毫不讓步。

  “王太尉,”袁獅在一旁冷笑道:“敢問我何罪之有,讓太尉如此憤怒?”

  “你,弒君之人竟然還敢稱無罪?”王琰萬萬想不到袁獅這人臉皮如此之厚,氣憤地說道。

  “誰看到我弒君了?王太尉您看到了嗎?還是王司徒您看到了?”

  “上洛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難道你還否認?”王琰聽到袁獅這句話出離憤怒。

  “流言不足信。就好比前一段上洛流言豫章王非天子親生,難道豫章王就不是天子親生的?太尉,您不會也這般認為吧?”

  “你,”王琰氣的滿臉通紅,一向風度翩翩的他抬手戟指袁獅道:“你這是狡辯。”

  “是否弒君,誰弒了君,得廷尉來定罪不是?”袁獅淡淡說道,“在廷尉沒定罪之前,太尉這般說我,我是不服的。”

  “你……”王琰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從小出身高門世家,自幼便天下知名,哪曾遇到過袁獅這般全然沒有廉恥之心一本正經地滿嘴胡說八道之人。他顫抖著手指袁獅一會,忽然一甩衣袖,就朝外走去。

  “太尉,”袁獅在背后冷聲說道:“晉陽王家到底站在哪一邊,是否要和趙王殿下刀兵相向,太尉您可要想好了再走。”

  “豎子,”王琰怒然回頭,磅礴靈力猶如實質一般朝袁獅壓了過來,“竟敢威脅朝廷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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