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了自殺的念頭呢?
我不知道,就好像這個念頭早已經在腦海里根深蒂固了一樣,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會經常一個人坐在那里思考著該怎樣死去了。
我知道我患了抑郁癥,這種想法都是病引起的,原來的我是絕對不會想要去死的。但是已經沒有辦法了,就好像死亡才是最終的解脫和救贖一樣,在秦楚不在的時候,我一個人坐在餐桌邊,躺在床上,想的都是該怎么死去才好。
大概我對秦楚的愛已經成了魔,曾經的我明明只要看著他就好,現在得不到卻沒有辦法再面對了。那份愛太沉重了,沉重到我沒有辦法把它割舍,只能懷抱著那份不會被接受的感情結束生命。
這樣,不用面對秦楚的決絕,也不用擔心哪一天再也見不到他。我認真的記得他的樣子,可以永遠永遠愛著他。
而且,他也可以幸福了。
所以,對于那個時候的我來說,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真正可怕的反而是秦楚厭惡而鄙夷的神情。每每想到他不屑的語氣和決然的眼神,我都害怕到渾身顫抖,大腦里愈發不受控制的想要解脫。
再也不用承受他的厭惡,再也不用卑微的去嫉妒。我可以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去愛他,去懷念他,而他也不用再看見我了。
多好啊。
當初趕我走的時候,秦楚趕了好幾次。一開始我并沒有打算離開那里,畢竟當初的承諾并沒有規定時限。只是秦楚也有他的辦法,他明知道我那么愛他,卻日日去見許子墨,只留我一個人在家里等著。
等到天都暗了,菜都涼了,小區里別的人家燈都關了,他也沒有回來。
沒有什么,比等待更可怕了。
總是不死心的期待著,但又總是失望。飯菜熱了又熱,我安慰自己說不定下一秒他就回來了,然而卻沒有辦法等到他。
怎么也等不到他。
如果那個時候,秦楚半夜還會回來睡覺,我或許也不會輕易的選擇死亡。但事實已經是那樣了,我每天坐在桌邊,看著一大桌子的菜和兩幅沒有動過的碗筷,滿腦子都是結束生命的想法。
甚至,我還會夢見死去的父母和爺爺在對我微笑。
秦楚最后一次來趕我走的時候,我已經下了決心要自殺了,所以也沒有再糾纏,而是直接答應了離開這里。我記得他似乎是有些詫異的,畢竟我這樣難纏的人,比釘子戶還要釘子戶。我想要再看看他的臉,這樣走的時候也能安心一點,不過他大概是非常厭惡我的,沒說什么就走了。
于是,我連最后一點點猶豫也沒有了。
秦楚那么討厭我,我死了,難道不是皆大歡喜嗎?
他和許子墨能夠幸福,而我也再也不用這么痛苦了。
我一直盼望著秦楚哪天能夠突然陪陪我,不需要親吻,也不需要什么親密的動作,就像個朋友一樣一起聊聊天、喝喝茶都好。
只是,從來沒有。
每天醒來,睜開眼睛,都不會有一點點希望或者是愉快了。沒有什么是有樂趣的,也沒有什么是有意義的。
這樣的我,活著做什么呢?
別人的生活都是那么的幸福和完美,而我,大概連出生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個錯誤,否則為什么一生都如此不幸呢?我并不打算在死前大鬧一場,讓秦楚不得安寧。對于我來說,能夠安安靜靜的消失在他們的生活之中,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就算是現在,我仍然記得手術刀劃過自己手腕的觸覺。不同于解剖尸體時尸體有些脆硬的皮膚,我的手腕是柔軟的,好像切在牛肉上一樣,用了力,才劃了開來。
那里有很多肌腱,被切斷的時候,手指也沒了力氣,無力的垂了下來。動脈被劃破的時候,血是噴出來的,噴的到處都是,把潔白的瓷磚都弄臟了。不過那時候我也沒有心思去管了,在用力劃下十二刀,連骨頭都劃到的時候,才松了拿著刀子的手,靠在墻上回憶著秦楚的容顏。
秦楚,我是真的很愛你啊。
不過,既然你那么討厭我,我就再也不出現了,好嗎?
我坐在墻角,雙臂環抱著膝蓋,努力不讓眼淚滑下。當初自殺時的心情還深深銘記著,我從來不是膽大的人,但在割開自己手腕時卻沒有一點點遲疑。
我是真的很絕望啊,秦楚。
你為什么沒有早一點,早一點喜歡上我呢?
我也希望自己只是變成了植物人,靈魂來到了秦楚身邊。但我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就算在我失去意識的下一秒就有人沖進來搶救,也是救不回來的。
我的手腕,都已經割爛了啊。
我曾經無數次慶幸自己的死亡,但現在卻后悔到淚流滿面。埋怨秦楚又有什么用呢?自殺從來都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能夠去埋怨誰呢?
秦楚洗完澡后已經回臥室休息了,球球看我坐在墻角哽咽,著急的轉個不停,不斷的撲到我身上來。我想到球球,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憋回了淚水,伸手抱住了它。此時再看,才發覺球球也已經著急哭了,嗚嗚著湊上來舔我臉上的淚。
它的眼睛明明那么小,卻好像會說話一樣望著我。我微笑著摸了摸它的頭,依戀的把它抱在了懷里。
“球球,我后悔了……”
只是喃喃著,淚水又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下來。球球嗚嗚著舔我,仿佛在安慰一樣。心口猛的一酸,我死死咬住了唇,把臉埋在了它的脖間。
我感覺到它也在落淚,但是球球卻沒有動,而是用爪子抱著我,把肩膀給我靠。就好像明白我的心情一樣,它低低的“嗚嗚”著,不斷的蹭著我的臉頰。
“球球……”鼻子好像更酸了,也不知道是后悔自己自殺的情緒多一點,還是感動球球這么安慰我多一點。我抱著球球熱乎乎、毛絨絨的身軀,抽噎了許久才勉強平靜下來。
過去的事情不管我怎么后悔,都是無法改變的了。就算我現在在這里哭泣,又有什么用呢?
本來是想安慰自己振作一點的,結果這么想著幾乎又要后悔起來了。我用力揉了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抱歉的幫球球擦著被淚水打濕的毛發。
它的胸膛上隱約還可以看到之前手術的傷口,我輕輕的摸了摸,突然覺得自己很羞愧。
“說好了要堅強的,可是每次都是我那么懦弱……”
它“嗚嗚”了兩聲,豆豆眼盯著我,好像在反對一樣。我有些哭笑不得,最終嘆了一口氣,把球球抱進了懷里,輕輕的在它耳朵上吻了一下。
“謝謝你安慰我啊,球球。”
我并不知道,在球球濃密的狗毛之下,它的皮膚已經紅成了一片。
……
一個晚上已經足夠我平靜下來,更何況球球一直在安慰著我。我不會感到困倦,但球球會。它的眼皮都耷拉下來了,卻還是努力的看我。我輕輕撫摸著它脊背上的軟毛,一直到球球沉沉睡去。
它睡的時間不長,好像是知道不能被秦楚察覺到我的存在一樣,醒來之后依依不舍的舔了舔我,才重新趴到了毯子上。我捏了捏它的耳朵,又輕輕的吻了一下。
“謝謝你。”
謝謝你,不管什么時候,都陪在我的身邊。
秦楚起床的時候,天還沒有亮。他昨晚睡的并不早,但精神看上去還不錯,只是在看到茶幾上許子墨給的絲絨禮盒時,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以為他是有些后悔了,但很快他又拿起了那張快遞單,低聲念著上面的地址。
委托人雖然并不在這個市,但距離也并不遠。他大概是想到我當初說去美國的事,笑著說了一句“小騙子”,隨后開始挑選要穿的衣服。
我看著他眸中溫柔的神色,心中不禁酸楚。過去的時候,我躺在床上偷偷看他穿衣,他總是顯得有些不耐煩的樣子,隨手拿了一套西裝就換上,匆匆離開;但是今天,他好像是在猶豫該穿什么才好,拿了好幾套衣服出來試。
秦楚,你是因為要去見我才那么認真的挑選要穿的衣服嗎?
可是,你找不到我的啊。
胸膛中又澀又暖,我看著他帥氣而俊美的側臉,低頭苦笑了一下。我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給球球扣上狗鏈,抱起裝著圍巾的禮盒準備出門。
我突然很不想跟去,這樣至少能夠不用看到他失望的樣子,但一想到他現在對我的感情,又一點都不想離開他的身邊。
我活著的時候沒能等到他喜歡我的那一天,現在我死了,就算他看不到我,聽不到我的聲音,我也要陪著他啊。
秦楚,我是真的很愛你啊。
他顯然是準備帶著球球去找我了,還特意帶了球球的糧食,以防路上它肚子餓。球球乖乖的趴在后座上,也不鬧騰,眨巴著眼睛望著我。
我本來想坐在前面陪著秦楚,但看到球球這樣的眼神,還是陪它一起坐在了后面,輕輕撫摸著球球柔軟的肚皮。但我仍然忍不住想要去看秦楚,時不時就要抬頭偷偷的通過后視鏡看一眼。
他的神情很認真,帶著一點自信和志在必得,是我最喜歡的模樣。往常我總會看著這樣的他愣愣的發呆,但今天心底一片酸澀。
現在,他的溫柔,他的微笑都是我的了,但我卻沒有辦法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真的后悔了,秦楚。
情緒難以抑制的低落起來,我看著秦楚的側臉,幾乎又要落淚。好在球球總是密切的注意著我,察覺到我的失落后,立即“汪”了一聲,把我從紛亂的思緒中拯救了出來。只是這個時候,秦楚也剛好回過頭來,我下意識的對上他的目光,無措的眨了眨眼。
就好像他真的看到了我一樣,我的內心莫名的悸動了一瞬,突然想要伸手去擁抱他。然而那終究只是錯覺而已,球球仍然在嗚咽著,秦楚也轉過頭去繼續開車了。我這才回過神來,愣愣的看著他的背影,心情愈發苦澀。
秦楚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但神情卻是喜悅的。當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的時候,他總是會露出溫柔的微笑,連眸中都多了幾分期待。他大概是在想我,在等紅綠燈時視線也總是會飄到禮盒上,嘴角微微揚起,充滿了溫柔和幸福。
我也想要和他一起微笑,但心中卻愈發悲傷,只能愣愣的看著導航上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委托人的地址位于一條步行街內,汽車開不進去。秦楚停了車,牽著球球,拿著快遞單朝那邊走去。他本來就長相帥氣,更何況今天還特意打扮了一番,很快就有年輕的女孩兒拿著手機拍他。他也沒有生氣,而是牽著球球走到了一家店前。
那是一家販賣明信片和禮品的小店,店門口掛著鈴鐺,風吹過時叮叮響著,玻璃門上還掛著“時光郵件”四個字。他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疑惑為什么地址不是民居,但按照快遞單上寫的地址,確實是這里沒錯。
店里并沒有幾個人,除了正在挑選商品的兩對情侶,也就只有一位坐在擺滿了明信片和書簽的收銀臺后面的大叔了。他正低頭刷著手機,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口站著的人。當秦楚還有些猶豫的時候,店里的招財貓感應到了他的存在,擺了擺爪子,說了一句“歡迎光臨”。此時收銀大叔才抬起頭來,沖他笑了一下:“帥哥隨便看看啊。”
秦楚微微愣了愣。
他先是環視了一圈,并沒有如意料般的看到我的存在。我早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但看到他有些失落的神色時還是難以抑制的心疼了。不過秦楚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拿著快遞單走到了大叔的面前。
“請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叫顧安澤的人?”
秦楚顯然是沒有特別注意到門口掛著的“時光郵件”四個字,而那大叔一看到快遞單就反應了過來。大概是因為前幾天剛寄出的原因,他似乎還有些印象,拿過那張單子看了一下。
“你要找的人不在這。”
秦楚的瞳孔縮了縮,唇立刻抿了起來。
他似乎是想問為什么,但大叔已經開始解釋了,“我們店里從五年前開始做‘時光郵件’項目,就是付一點委托費,然后給未來的自己或者別人寄信。你問的這個人……我記得,應該是當初剛開始項目的時候就來的。”
我不敢去看秦楚的表情,蹲下身摸了摸球球的腦袋。
“這是……什么意思。”他的聲音有些輕微的發顫,但還是努力的維持著鎮定。大叔嘆了一口氣,也就直白的說了:“你要找的這個人啊,是五年前來我們家店委托的,一共委托了六份。你這份我還記得,前幾天我親手寄出去的,還有一份在倉庫里放著呢。”
秦楚顯然是不曾料到這樣的結果的,眸都瞪大了,有些著急的指著快遞單上的號碼:“那這里的電話號碼是誰的?”
“是我的,寄快遞要寫電話,我就寫了。”
大叔又低下頭去準備刷手機,然而秦楚卻僵直了身體。我仰起頭偷偷看他,他的臉色果然已經有些發黑了,連牽著球球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你是不是秦楚啊?”大叔突然問了一句,把手機放到了口袋里,“我記得那六份都是寄給這一個人的,你要是的話我就把另外一份也給你吧。”
“是,我是。”他立刻拿出了身份證放到了桌上,神色格外焦急的模樣。那大叔看了一眼,才轉身進了里屋。秦楚的眉頭緊緊皺著,捏著快遞單的手也因為用力而泛起了白。
我猜到他會失落,但沒有想到他會這么著急。
那大叔很快就拿了另外一個盒子出來,應該是我準備的最后一份禮物。他看了一下上面的委托信息,才把盒子遞給了秦楚。
“我看你也很急的樣子,不過我這里也沒什么別的聯系方式,畢竟他來寄存的時候也是五年前了。既然都是要給你的,這個你就拿走吧。”
秦楚愣愣的接過,低頭看著那個同樣款式的藍色禮盒。
那禮盒一模一樣,就連上面有些幼稚的蝴蝶結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這個盒子上還貼著一張便利貼,上面有我當初手寫的秦楚公司的地址和郵編。
“……謝謝。”
他喃喃著捧住了盒子,像是失了魂一樣站在那里,眸中充滿了迷茫和失望。
我看到他這幅樣子,心臟也揪痛起來。我真的很想抱住他,告訴他我就在這里,讓他不要露出這么令我心疼的表情,但是我做不到。
就算我現在去撫摸他的臉頰,拿起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讓他意識到我的存在,又有什么用呢?
我已經沒有辦法回到過去了。
手腕上冰涼蝕骨,我勉強笑了笑,心中一片悲哀。
秦楚仍在怔怔的看著手中的禮盒,一直到有人過來結賬,他才回過神來,又對店主說了一聲謝謝,才捧著盒子離開了。
他看上去仍然很失落,但沒有先前那般沮喪了。球球乖乖的上了車,安安靜靜的坐在后座。秦楚也沒有立即啟動車子,反而捧著那個新拿到的禮盒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了啊……”
我有些不安的看著他,伸出手輕輕的在他面前晃了晃,“秦楚……別找我了,你還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呢……”
雖然知道他是聽不見的,但我仍然想要勸他放棄找我。球球聽到了,似乎有些反對,“嗚嗚”著拿鼻子頂我。我看到秦楚越來越沉重的臉色,也不敢再說什么,只能低下頭不動聲色的給球球捋著毛。
秦楚獨自沉默了許久,才終于打開了禮盒。里面仍放著一張明信片,只是禮物換成了一個水杯。
我看到那個水杯,面色一僵,慢慢的伸手捂住了眼。
那是我在網絡上定制的水杯。
現在的店家總是有各種吸引顧客的方法,我當時正猶豫著該準備什么禮物,就隨意的在網上查詢了一下。大概是我太希望秦楚能夠喜歡我一點了,居然傻傻的讓店家在杯子上打印了我和秦楚的拼音首字母,中間還用一個愛心連接著。
大概,現在的初中情侶,都不會買這種禮物送給對方了吧。
我無力的嘆了一口氣,有些無措的看向秦楚。他正在拆包裝盒,動作小心翼翼的,仿佛弄破了盒子都會心疼一樣。拿開防撞的泡沫,秦楚伸手把杯子拿了出來,用拇指輕輕的擦著上面的灰塵。
這是一個透明的玻璃杯,敞口大腹,很適合泡花茶。在手把的地方,又用白色的顏料打印的花體“gaz❤qc”。
那實在是太明顯了,我都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秦楚下一秒就注意到了那幾個字,轉到面前細細看著。他從來都知道我愛他,但現在被他看著當初讓店家打印下來的那個幾個字母,我卻像是被偷窺了隱秘的感情一樣,緊張的滿臉通紅。
我知道我應該冷靜一點,他現在已經有一點點喜歡我了,應該是不會生氣的。但是大概過去被厭惡的次數太多,我還是下意識的擔心他會像以前一樣嘲笑我的癡心妄想。
打斷我胡亂思緒的,是秦楚的一聲低笑。
他輕輕的撫摸著那幾個字母,隨后在那上面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他仍在笑,就像昨天收到禮物一樣,連眉眼都沾染了笑意。我聽到他溫柔的笑聲,有些愣愣的抬頭看他,臉頰卻愈發紅了。
先前的失望一掃而空,秦楚仿佛又從這份禮物中汲取了力量一樣,又用力的吻了吻印著我和他名字的地方。他的唇角上揚著,心情十分不錯的樣子。
“我會把你找回來的,安澤,等我。”
我無措的眨了眨眼,心跳也不禁亂了節奏。
秦楚笑著放下了杯子,隨后又去看那張明信片。我趴在他的座椅后面,也有些好奇自己都寫了什么。
與昨天不同的是,這張明信片上寫滿了字。
給親愛的楚:
今天是你生日,首先祝你生日快樂。
我實在是有很多祝福的話想要對你說,但你可能會覺得我啰嗦。如果沒算錯的話,我們已經在一起十一年了,也不知道曾經有沒有一起過你的生日過。我知道平常的你很忙,工作也很辛苦,但是今天能早一點回來嗎?
我在家里等你。
來自:六年前的顧安澤
我一直不善言辭,所以連明信片上的祝福都寫的不太好,想陪他過生日的請求都顯得生硬無比。我有些忐忑的看向秦楚,他沒有生氣,也沒有先前那般喜悅,而是怔怔的看著手中的明信片。
“安澤……”
他忽然低念起我的名字,愧疚的閉上了雙眸。
我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過看他眉頭緊皺的樣子,大概是回憶起了過去不太美好的記憶。秦楚深吸了一口氣,啞聲發誓:“我以后會對你好的……”
“所有的生日,都和你一起過,好不好?”
我僵了僵,忽然有種落淚的沖動。
如果我還活著,聽到他這么說,大概會直接抱住他的腰,不管他怎么趕也不放手吧。
內心一片酸楚,我真的很想要伸手擁抱他,但理智又克制著我不敢上前一步。秦楚又拿起那水杯吻了吻,隨后才不舍的收好了禮盒,重新啟動了汽車。
死后的我總是會愣愣的出神,更何況昨天到今天發生了這么多事情。球球乖乖的趴在后座,見我神色恍惚,也沒有再特意蹭我,只是緊緊的靠在我的身邊。
于是等我回神的時候,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后了。
秦楚先是回了家,給球球倒滿了糧食。他早晨走的時候連早餐都沒有吃,現在也已經很餓了。冰箱里雖然還有昨天許子墨留下的菜,但大概是想到二人分手的事情,他最終還是把那些飯菜倒了,重新點了外賣。
今天并不是休息日,等餐的時候也來了幾個要處理的電話。等到外賣來的時候,他需要處理的工作還沒有做完,只能一邊看著電腦一邊隨意的吃了幾口飯菜。
我以為他至少要休息一會兒,但秦楚在做完了事情后又很快準備出門,大概是公司有什么急事等著去做。球球知道自己要被留在家里,有些不悅的“汪”了幾聲。我雖然心疼球球要被獨自留在家里,但想到先前秦楚所說的那些話,又忍不住跟了上去。
這些日子,我跟著他去上班的次數也已經很多了,去他公司所要走的路也十分熟悉。然而今天他并沒有走往常的路線,反而像是要去別的地方一樣。我有些疑惑,但也可能是他要去見什么人,于是也沒有多想。
我平常上班都乘坐的地鐵,所以也不是很清楚開車該怎么去我所工作的醫院。等到遠遠的能夠看到醫院的牌子,我才突然意識到,他可能又是打算來找我的。
可是……我早就不在這里工作了啊。
早上那么早起來,后來又一直在開車,秦楚的神色難免有些疲憊。此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快要到醫生換班的時間,不過醫院大廳里仍然有很多排隊掛號的病人,咨詢臺也圍滿了病人或是病人家屬。
我認識咨詢臺的幾個護士,原先上下班的時候也會打個招呼,內心不由得忐忑起來。
秦楚顯然是想要去問一問護士有關我的事情,但身邊擠滿了人,一時間也有些難以開口。我看他被幾個大媽擠的眉頭都擰了起來,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好在他長得帥氣,又一直禮貌的沒有立即開口,護士特意看向了他,開始詢問他有什么問題。
“請問,你知道顧安澤醫生現在去哪里了嗎?”他的眉頭仍然皺著,不過現在似乎是有些緊張,擔心問不到結果的樣子。
聽到我的名字,幾個護士都看了過來。
“顧醫生啊,好像很久沒看到了啊。”
“大半年前就辭職了吧。”
我猜他應該是預料到我辭職的事情的,但眉頭仍然用力的皺了一下。其中一個護士見他神色不太好,有些警惕的詢問起來:“你和顧醫生什么關系?”
秦楚愣了一下。
他大概是想不到用什么詞來形容和我他的關系,不過他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就回答了那個護士。
“我是他的家屬。”他并沒有用“朋友”或者是“同事”這樣的字眼,也沒有謊稱他是我的表哥或者親戚,反而用了“家屬”這個有些引人遐想的詞匯。
那幾個護士都呆了。
“哦……這樣……我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你去內科問問,他們應該清楚一點。”
“好,謝謝你們。”秦楚對她們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不過還沒來得走幾步,就被一個人喊住了。
“你是秦楚嗎?”
這個聲音我十分熟悉,幾乎是瞬間就僵在了那里。
是林醫生。
我的主治醫生。
我活著的最后三年,得了很嚴重的抑郁癥。
表面上,我正常的上班,正常的給病人看病,正常的回家買菜做飯,但內心已經逐漸的對生活失去了希望。
唯一支撐著我活下去的,也就只剩下秦楚了。
身為一名醫生,我知道這種情緒是不對的,也隱約意識到了自己大概是得了什么心理疾病。剛好林醫生和我算是不錯的朋友,他身為神經科的副主任,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情緒變化,拉著我做了一系列心理測試。
最終,我被確診為嚴重抑郁,需要心理疏導。
他為了保護我的*,并沒有把我患病的事情告訴別人,每次給我做心理治療的時候也會回避其他同事。我很感激他,同時也知道抑郁癥的后果,總是努力的配合著他的治療。
可是,最終我還是沒能夠戰勝疾病,懦弱的選擇了自殺。
現在再看到林醫生,總是會想起最后和他辭別的時候,他那樣充滿希望的勸導著我,而我卻欺騙了他。就算到現在,已經過去了那么久,我仍然有些不敢面對林醫生。
我辜負了他的努力,也辜負了他的期待。
我對不起他。
秦楚并不認識林醫生,聽到聲音后有些疑惑的轉過身,皺著眉對他點了點頭。
“是的,你……怎么知道我?”
林醫生露出了一貫對病人的微笑,我出于愧疚,并沒有抬起頭看他,于是也就錯過了他眸中的冰冷。他雙手還插在白大衣的口袋里,仿佛確認般的點了點頭。
“你是要問顧醫生的事情吧。”
秦楚微怔,很快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是的,請問你知道他在哪嗎?我在找他。”
林旭飛并沒有回答他,反而垂下了眸。我心里莫名的有種不祥的預感,不安的在秦楚和林醫生之間來回掃視。
難道說,他是想要告訴秦楚我曾經患有抑郁癥的事情嗎……
林醫生打量了秦楚片刻,神色莫名的有些冰冷。我愈發意識到他是打算告訴秦楚我曾經患有抑郁癥的事情,連四肢都僵硬了。
“你和我來。”
他很少用這種平淡的語氣和別人說話,但大概是對秦楚的印象不好,態度也差了幾分。秦楚并未察覺,反而因為我的事情而無比焦急,什么都沒說就跟在了林旭飛的身后。
他們去了神經科。
林醫生本來是打算下班回家的,辦公室的門也鎖了。他重新開了門,讓秦楚進來,把辦公室的燈都開了,隨后介紹了一下自己。
“我姓林,林旭飛,和顧安澤是朋友,他是內科,我是神經科。”
“這樣……”秦楚點了點頭,隨后又皺起眉頭,似乎有些著急的樣子。不過林醫生卻顯得很淡定,先是讓他在辦公桌前坐下,隨后又去倒了兩杯水。
“不用麻煩,我只是想問一下安澤的事情。你有他聯系方式嗎?”秦楚的眉頭擰的越發厲害,嗓音也不由的低沉了許多。林旭飛把水杯放到了他的面前,也在座椅上坐了下來。
“我現在也沒有他的聯系方式,但是,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訴你。”
“你知道,顧安澤他患有重度抑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