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臉色難看至極。

  她身居高位已久,何時被人逼到這份上。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圓,如今她確實無法自圓其說。

  看著神色沉靜的裴依依,皇後目光沉沉。

  她真是小瞧了她。

  “那些東西當然不會留著。”

  看皇後話裏還帶著得意,裴依依難得地歎了口氣,略帶同情地看了她最後一眼。

  聽說沒有真脈案,祁北辰眉頭都打結了,就怕皇後藉此賴賬,讓過敏和癲癇分查不出來。

  就在這時,裴依依幽幽開了口。

  “現在很明顯,要不然是衛老太醫醫術不精,要不然是我祖父醫術不精。”

  她目光清雪般地回轉,“皇後信任衛老太醫,臣婦信任祖父,可是兩人的結論,卻截然相反,這隻能證明,有一個人是有問題的。”

  皇後聽到這,目光一閃。

  裴依依毫無停頓,“如果是癲癇,確實需要忌口那些發物,可若是貧血之癥,那就必須補血,需要吃雞肉鯉魚羊肉。”

  說到這,她看回上首,“臣婦當然可以止步於此,但臣婦想問一句,元嘉五年,衛老太醫不再侍藥皇長子,究竟是太醫的意思?還是皇後的意思?”

  其實,這在她心中,已經有答案。

  試問天下哪位母親,會不讓最好的大夫,救治重病的兒子。

  果然,皇後皺緊了眉頭。

  裴依依繼續發力,“這位衛老太醫撤走之前,可有做安排?臣婦祖父,究竟是如何提上去的?”

  皇後臉色一點一點白了下去,目光疑雲漸起。

  在裴依依早年所查,衛老太醫是犯了錯,被降了職位。

  可是現在看皇後對其的信任度,是不可能不力保太醫的,所以隻能說大有文章。

  究竟是衛老太醫自己安排,還是皇後安排,如今看來,已有了答案。

  現在不管皇後有沒有真脈案,她都已經證明有假脈案,她想讓皇後為祖父正名,也算事出有據。

  但皇後偏不配合,還覺得把真脈案毀了,是英明之舉,她能不打她臉?

  不要以為,沒了真脈案,為難的僅是她。

  第一步,她要瓦解皇後對其的信任。

  “我祖父在太醫局,無親無故,那麼多比他資曆好的兒科太醫,反而最後是名聲不顯的祖父,卻被提拔當了太子的太醫,皇後真的沒有想過背後原因麼?”

  還是選擇性忽視了呢?

  潛意識都知道兒子活不長了,就找個無辜的遷怒?

  那麼多太醫都覺得皇長子活不長了,可是皇上不知道,皇後知道卻一力隱瞞著,然後讓一個頂缸的太醫流放。

  諷刺不?

  皇後失神許久,連茶盞都端不穩,灑出來了。

  鳳陽驚呼著給她擦幹手上的茶水,“母後。”聲音滿是疑惑不解。

  皇後卻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揭露出昊兒的癲癇。

  “病情偶有誤診也正常,可反差如此大的誤診,還發生在皇長子身上,實屬不該啊!”

  裴依依呼了一口氣,“究竟是哪位太醫值得信任,那位太醫的醫術精湛,皇後真的心裏有數麼?”

  祁北辰目光冷銳,連鳳陽都滿臉疑雲了。

  過敏已經可以刨除了,因為元嘉一年和五年,都沒有過敏。

  剩下的就是癲癇,和這個女人說的造血困難。

  這兩個,隻能有一個是真的。

  可沒有真脈案了……

  鳳陽眼皮一跳,老向出神的母後,唇邊突然顫抖起來。

  如果,當真是衛太醫作怪……

  裴依依下手在沒有留情麵,“皇後的頭疼癥,可有受到衛老太醫的照顧?”

  皇後臉色都變了。

  昊兒去了,她就頭疼難抑,後來還是衛老太醫出手的,她也把他從被貶的位置上,一路提拔到太醫局院判的位置上。

  一些事情,悄然浮上水麵,猙獰地撕開一角。

  裴依依看著臉色蒼白的皇後,未在出聲。

  她當然一早就查到衛老太醫,是皇後又重新給提拔上去的。

  一開始,她沒有接觸到脈案時,也以為是皇後遷怒祖父,可越到後麵,越不對勁起來。

  先不說兩位太醫診斷相差之大,就是衛老太醫的態度,也值得揣測。

  他能被提拔到皇長子身邊,醫術毋庸置疑,可是那麼淺顯的癥狀,他卻按癲癇療養,耗盡皇長子的血液,這能不奇怪?

  可皇後還對他如此信任,甚至還將其提拔成院判,又照顧他的後人,直到她碰到皇後被她氣得頭痛,然後衛小太醫被請了去。

  一些答案,也就不言而明了。

  衛家能做到及時抽身,又不被皇後嫉恨,顯然留了後手。

  這麼個有謀算的,僅一個癲癇病,好好將養著,即便這再落後,起碼也能活到四十歲,幸運的話,活個八十歲都有可能。

  身邊,有很多例子,隻要癲癇不發作,就跟正常人一樣。

  她不相信,皇後是個腦子有坑的,還聽不明白。

  裴依依停了下來,可一屋子人的腦袋裏,就沒有停止過。

  現在隻能說明有一個人是有問題的,可怎麼看,都是衛老太醫有問題。

  皇後即便不出聲了,可混到這屋裏的,哪個不是人精。

  “皇長子沒有得癲癇,你莫要在這胡攪蠻纏,本宮乏了,你出去吧。”

  如果不是皇後手抖的,都端不穩茶了,隻怕還真信她了。

  皇長子已經死了,如果再傳出癲癇的問題,自然會引起軒然大波,何況還有她這位皇後在暗中推波助瀾,如果事情真如她所想,那些後果更是無法預料。

  裴依依聽後,冷笑一聲。

  果然,做到皇後這個位置的,親情都要權衡利弊了。

  若查到最後,是皇後幫著歹人隱瞞病情,還間接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別說皇後的位置做不成了,鬧不好成天下笑話。..

  “一個過敏,可不用吃三年的藥,中間忌三年的口的。”裴依依冷然說完,不等鳳陽開口,“皇後既然乏了,那假脈案的事,就由臣婦去向皇上稟報吧!”

  說完,行了一禮,讓人把張嬤嬤帶上。

  鳳陽一臉不高興,但看皇後慘白慘白的臉,也不知該不該留人。

  裴依依卻沒管兩母女的臉色,帶著人,呼啦啦從鳳凰宮走了。

  到外邊,祁北辰忍不住了,“皇長子,真是衛太醫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