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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員外怒甩衣袖,「我兒高燒剛退,如何受得了顛簸,你分明不安好心。」

  蘇朵朵冷笑連連,「隻我一人在此,那先前所言,皆可推說小兒戲言了?」

  「你……」

  「好了。」萬承打斷了宋員外的怒吼,「既燒退了,就該堂前分辨。」

  說完便叫人去傳宋治。

  不偏不倚的態度,倒叫宋員外發昏的頭腦有了些清醒。

  他一直自持身份,覺得不過是一介草民,還是個娃娃,還不任他搓圓揉扁。

  哪料想,這般伶牙俐齒,竟然幾句話就讓縣令不顧他的感受,將尚未痊愈的兒子傳來。

  蘇朵朵同樣頭腦清醒,知道即便真的證實宋治受蘇大郎指使,但又無實質性傷害,斷不會受到什麼懲罰。

  她此舉不過是針對那些為虎作倀的,叫他們有所忌憚,不再任意妄為。

  宋治很快坐著轎子趕來,臉色發白,唇上亦沒有血色。

  離得近了,還能聽到他在喃喃著,肚子蠱蟲的,顯見被嚇破了膽。

  宋員外已經疼愛的抱在懷裏,聽到話,兇狠的望向她。

  「我兒昨夜說了一夜的胡話,若不是你拿蠱蟲嚇他,怎會如此?」

  說實話,眼前情形實在滑稽。

  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被嚇得說蠱蟲在肚子裏,一臉驚恐。

  一個三歲的女娃,鎮定如常在大堂上與一員外對質,麵不改色。

  若不是公堂肅穆,還真覺得是在戲園子裏。

  一時間縣令與衙內幾個手下,都有些頭疼。

  說來說去,都沒有實際證據,怎麼判?

  蘇朵朵上前一步,「那兩隻菜蟲,尚在阮夫子手中,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他肚子裏,大人一傳便知。」

  這還用她說!

  萬承萬分不滿的瞪了她一眼,模樣倒有些像師父先前那般。

  蘇朵朵愣了一愣,別人上趕著找麻煩,她不想忍,怎麼還是她的錯了?

  很快阮夫子被傳了來,似也覺得荒謬,隻把盒子交了上去,並未開口。

  被宋員外抱在懷裏的宋治,自打一見到那盒子,整個人就哆嗦起來,雙眼死魚般的瞪著。

  等到縣令打開,向眾人舉著盒子示意時,宋治雙眼一翻,昏厥過去。

  至此,蘇朵朵才覺得手段是毒辣了點。

  宋治悲呼一聲,掃過周圍,讓她師父去看。

  師父畢竟在縣裏待得久,所以都不會懷疑他,會為了什麼,枉顧一個人性命。

  師父按了按宋治的鼻下,又在他手上放了幾滴血,他才幽幽轉醒。

  臉上冷汗淋淋,好似大病一場,「癢,好癢,好痛,爹,我好痛。」

  蘇朵朵撇了撇嘴。

  還真的嚇出病來了,她這次可沒灑癢癢粉。

  師父和臨時叫來的幾個郎中都看了,都說他燒糊塗了。

  「爹,蟲子在鑽我肚子,就要鑽出來了,我怕,我不想死。」宋治渾身直顫。

  疼的心肝寶貝似的宋員外,哪舍得兒子受這份罪。

  擰頭看她,「趕緊把我兒治好,我可以既往不咎。」

  蘇朵朵歎了口氣,「要不就把那兩菜蟲,當場燒了。」

  聽聽,這都是什麼事?

  這下別說萬承覺得荒謬,連阮夫子都看不下去了。

  但是又沒什麼好的辦法,也隻能試著做了。

  那宋治人是糊塗著,可還是望了過去,直到那兩隻青蟲化為灰燼,才漸漸定了下來。

  「你還有別的蠱蟲麼?」他哆嗦著問她。

  .

  蘇朵朵挑眉,「你說實話,我就說實話,你是不是受了你爹的指使?」

  宋治聞言看回宋員外,「爹,孩兒怕。」

  宋員外臉如土色,吸了一口氣,「沒錯,我是受了蘇舉人的暗示。」

  雖沒明說,但誰不明白這裏的彎彎繞。

  蘇大郎身為縣學教諭,以後的評語,和學生成績評審,都少不得經他手。

  蘇朵朵卻悄悄吐了口氣。

  她也沒想到會鬧到大堂上,眾目睽睽之下,她正愁沒法做手腳。

  沒想到這兩人倒挺實在,受不住自個招了。

  「我沒騙你,這就是兩隻菜蟲,我隻不過撒了些顏料而已。」孩子與孩子的對話,實打實的更簡單。

  宋治鬆了口氣,身子也癱軟下來,宋員外當下便要帶他走。

  蘇朵朵向萬承拜了拜,「大人,此事雖說冤有頭債有主,但宋家畢竟是那把殺人刀,民女才三歲就過堂,若是就這麼不了了之,怕是以後清譽有損。」

  萬承也挑了眉,「你想如何?」..

  「民女與宋治曾做賭,便付了賭金,小懲大誡吧。」

  宋員外自知理虧,但又不願意當堂向一小兒道歉,正掙紮間,忽聽她這樣說,當堂表示願破財消災。

  畢竟趨炎附勢,教唆小兒為難人的是他這個員外,無故招了這麼一災,也不想再生事了。

  當事人都這麼說了,萬承自然沒有異議。

  本著民不舉官不糾的原則,二人默契的避開蘇舉人的事。

  阮夫子走時淡淡的刮她一眼,表達的意思蘇朵朵到沒明白。

  對著縣令一拜,正要隨著師父走,萬承忽然叫住了他們。

  「你們隨我來。」說完已經啟步入內。

  師父疑惑的看著她,她也不明所以。

  他們來到後堂,才發現是萬承辦公的地方。

  他走到一個掛著羊皮地圖的架子前,向他們招了招手。

  蘇朵朵走進一瞧,好半天才意識到,這張地圖是清水縣水勢田地圖。

  「連年災荒,仍不思變,確實不配為百姓的父母官。」萬承低低的歎息一聲。

  咦!

  聽著話,該不會是跟阮夫子聊過吧,這還是大哥哥的辯論呢。

  身側的師父仍是一臉疑惑,她卻明白過來。

  這老頭,腦子終於開竅了。

  他在地圖上比比劃劃,顯見已經研究了好幾天,時不時還問師父的意見。

  蘇朵朵才明白過來,他為何要留下師父,原來就是找個讓她都服氣的人,驗證一下她說的藥田行不行。

  師父雖然沒準備,但好歹活得歲數一大把,當下與萬承探討起方案來。

  這一說,就到了黑。

  加上她在一旁時不時的打補丁,方案也確定了下來。

  萬扒皮,哦,就是她剛給這位縣令新取的綽號。

  誰叫他讓他們濟世堂,無償為農戶傳授種植經驗呢。

  「那就先這麼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