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歸藏連山 > 第91章 獸噬之厄 03
  萬川曾讓鱗鴻給殷九傳過信,提起過自己在天極峰上何處居住、何處上課等事。但鱗鴻傳來的不過是大致方位,如今殷九置身山中,方知這山里巖壑錯雜,林木森森,遠非言語所能盡述。加上現在夜色又重,霧氣又大,所以他也只好連蒙帶猜地亂尋亂撞罷了。

  殷九生恐被人察覺到靈賦的流動,不敢輕易使用咒術,所幸他的輕身功夫亦十分了得,如今全力施展開來,上山的速度自也不慢。他想,山上的弟子們都去了槐蔭縣,可那些旒生們必定是不用去的。想他們個個出身王公之家,且是帝王欽點,不歸山再怎么也不會讓他們去冒險。再說,憑他們學的那點微末功夫,自保都未必能夠,何況救人?所以這個時辰,旒生們應該都在居所內睡覺才對。只要找到他們的居所,自然也就找到了萬川,到時將他悄悄帶下山去,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殷九馬上打起了精神這樣一盤算,他的心也就稍稍定了。他在一塊巉巖上歇了歇腳,卻也不敢耽擱太久,稍歇了片刻便又以更快的速度上山去了。

  方行至半山,轉過一個山坳,殷九一眼便望見遠處的一間間房舍。原來,旒生與其他弟子們的居所混在一處,接相連屬,占據了一大片緩坡。那里地勢相對平坦,沒有許多林木遮蔽,月色下視野也就開闊起來。殷九放輕了腳步,緩緩走向一處院子,心中卻焦煎不已:這么多屋子,又都建得一個模樣,如何得知川兒住在哪一房哪一舍?罷了,少不得耐下性子一間間去搜便是。院門開著,殷九走了進去,這院子居然靜得出奇,心下暗道:“便是一屋子人全都熟睡著,也該有微微的鼾聲才是,怎的如此安靜?”于是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躍上了屋頂。以他的功夫,落在屋頂上本是不會發出任何聲響的。可是這山上終年氣候溫暖,建造房屋時鮮少考慮保暖的需要,因此屋頂在椽木之上直接鋪設了輕薄的活動瓦片。他未想到這一層,是以落腳還是稍微重了些,果然便發出幾聲“咯咯”的輕響。殷九忙斂聲屏氣,不敢再挪動一步,直到確信這幾聲響動沒有引起異常,才緩緩蹲下身去。可他揭開瓦片一看,發現床榻上的被褥都散亂著,整間屋子空無一人。

  殷九馬上躍向了另一個屋頂,這一回他將腳步放得更輕,可這一間屋子的情況與剛剛一樣。就這樣連續查看了好幾間屋子,卻連半個人影也沒有發現。殷九暗自生疑,難道竟不是這里?還是說連旒生們也跟著下山去了?他又從屋頂上躍下來,進了門,將手伸進榻上散亂的被褥中去,被褥還是溫的,可見人是剛剛才離開不久。可若是剛離開,為何自己這一路上卻一個人也沒有遇到?正納罕間,忽聽四周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隱約傳來,緩慢地逼向自己。那聲響十分微弱,可殷九還是聽出,那是幾百雙腳小心翼翼地踩在落葉上的聲音。他馬上曉得,自己已經被團團包圍了。

  殷九心中嘆道:“瞧來神不知鬼不覺必是不能了。也罷,左右與不歸山的恩怨早晚都要了結,索性今日就來個痛快。”于是把心一橫,闊步走出了屋子。哪知剛出屋門,迎頭便遇上洛云凝帶領一眾弟子沖進了院子。

  那洛云凝此前奉掌門之命,下山追查江湖多起滅門慘案,曾在侯府與殷九見過面。當時他便十分懷疑殷九與無相宮有關,只是苦無證據,最終損兵折將又無功而返,讓他在眾弟子面前大沒臉面。如今他見是殷九闖山,便如證實了自己當初的判斷,心中早有幾分得意,又見對方已入自己彀中,便冷笑一聲道:“果然是你。師尊命我等提防魔教闖山,我心中便猜著是你,現在看來果然不錯。當日在侯府有靖安侯護著,被你僥幸逃過了一劫,今日便看你如何。”他這番話既是說給殷九聽的,也是說給隨行而來的其他弟子們聽的。這洛云凝一向性情孤傲,每每獨來獨往,對無極崖以外的其他弟子往往不屑一顧。而玉棠宮治下的眾弟子本就對無極崖因不甘心而生不服氣,如此一來更加厭惡洛云凝目中無人。因此,身邊這些人雖奉掌門之命暫時聽他調遣,可人人嘴上不說,心里卻是極不情愿。他這一番話,既是想顯示顯示自己的先見之明,也是要告訴旁人,當初沒有將魔教賊人拿住,那是賊人的“僥幸”,可不是自己沒可奈何。

  殷九聽見洛云凝口口聲聲說“師尊命他如何如何”,心中便想,他這師尊又不知是何方神圣,或許就是那個能將靈賦擴散到整個云夢墟的人。但不管怎么說,對方顯然早就防備今日會有人闖山了,可見是自己疏忽。

  原來,云夢墟內的獸類雖然兇猛,但長期以來被不歸山以結界約束在山林深處,從不曾遠離自己的棲息地,更不會發狂作亂。掌門譚殊本在玉棠宮打坐,突然收到弟子來報,說山下猛獸集體發狂,震驚之下更深覺大悖常理。加上此前旒生季考之時,上官萬川出手打傷葛雄,用的竟極像是無相宮的咒術,而更早之時的江湖慘案,也似與魔教復仇瓜葛相連。這一樁樁怪事,讓譚殊對對今日之事便更加上了心。于是他一面打發眾弟子下山保護百姓,一面起身親自上無極崖,要與三名護法長老商議。沒想到,上崖的路上便碰到了云宸等三師兄弟,并得知三老已料到今晚魔教會來闖山,故而特派他們前來助玉棠宮一臂之力。

  殷九并不知這其中諸多原委,只想既然已經打草驚蛇,如果不能一鼓作氣救出少主和川兒,日后再要來救人,恐怕更是千難萬難。他不知青山和錦娘是否也已經露了行藏,現下只好拖他們一拖,見機行事而已。于是故作一副倨傲神色,笑道:“又是你。還是讓你那個師尊出來吧,你不是我的對手。”

  洛云凝果被激怒,眼中精光大盛,揚聲道:“對付你,想來還不必驚動師尊他老人家。”話音未落,劍已刺出,好一招“鳧雁回塘”。洛云凝身形極快,出招更是直取對方要害,不留絲毫余地。身邊的弟子只是被他激起的劍氣從旁側掃到,便覺一股大力將自己往后猛推,須得拼命穩住下盤方能勉強站住。他們這時也不得不佩服洛云凝的本事,心想,只是這劍氣的余勢便已這樣難以承受,劍鋒的銳利難擋可想而知。倘若被這一劍刺中,別說是凡胎肉體,便生得鋼筋鐵骨恐怕也不能活命了。

  殷九瞧洛云凝使出如此凌厲的殺招,心中雖驚,但卻并未躲閃。他猛地抬起右臂,朝劍鋒迎了上去。只聽錚的一聲,猶如金鐵猛烈撞擊出的刺耳聲響。眾人正好奇那一劍到底刺中了什么,定睛一望,不由得大驚失色。只見那劍鋒抵在殷九裸露出的一截小臂上,可就是無法刺破他的皮膚。劍尖與他手臂接觸的那片皮膚,隱約顯現出如同鱗片一般的紋路來。

  眾弟子中有年紀大一些的,曾聽長輩說起過魔教幾位護法的本事,其中尤以大護法的“麟魂甲”最為怪誕離奇。如今見他竟能以血肉之軀抵擋兵刃,立即便猜出那皮膚上酷似鱗片的花紋正是“麟魂甲”,于是失聲叫道:“是燭龍,他是魔教大護法燭龍!”其他弟子便是有不知道“燭龍”這個名字的,聽了如此口氣,也料到此人定然非同小可。至于那些原本就知道的,被這樣一提醒,更是嚇得魂飛天外。

  洛云凝頭一偏,側過臉來朝身后眾人喝道:“慌什么!”一時發了狠,心想,若是這第一招便落了下風,豈不讓玉棠宮的人看了笑話,無極崖的臉面可不能丟在自己這里。于是手上越發加了三分力道。豈料那“麟魂甲”刀槍不入,即便“干將”“莫邪”那等神兵利器也萬難在上面留下痕跡,更何況一柄普通的長劍。洛云凝只見手上的劍慢慢彎成了弧形,接下去那弧形又慢慢彎成了半圓,可是對方的手臂卻毫發無傷。就在這時,殷九抵著劍鋒的右臂突然朝前一推,一股洶涌的氣浪瞬間朝洛云凝排山倒海般地掀了過去。洛云凝知道這道氣浪非同小可,便不敢硬接,忙將身體朝后一撤,翻向空中,順勢消去了部分力道,而后穩穩當當地落了地。可他身旁的一眾弟子卻早已被這道氣浪沖擊得人仰馬翻,一個個滾在地上大口嘔血,怎么也爬不起來了。

  洛云凝竭力穩住下盤,強撐著絕不后退半步,生生以百骸六藏之氣承受了余下的力道。可不歸山的咒術施為之時最忌諱用強,不論進攻還是守御,都講究順勢而為,隨方就圓。但他這時為了在人前顯能,拼著修為深厚,硬以軀體抵擋余力,雖然未受重傷,然臟腑受到的摧損卻也著實不小,連帶整個上半身都感到麻痛難忍。

  洛云凝勉力調整內息,自知遠不是此人的對手,胸中疑團卻因此茅塞頓開。當日在王城的聆花樓,他曾把旋鰲當成無相宮的大護法,與其過招之時,雖有感棋逢對手,但也只當他是一個勁敵,卻未有絲毫膽怯。不止如此,那時他還心想,江湖上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青麟神使燭龍,瞧來也不過如此,倘若要一舉收拾魔教殘余的烏合之眾,想來更不算什么難事了。而也正是因為這個先入為主印象,后來再在侯府與殷九見面時,雖然也疑心殷九是魔教的人,可畢竟并未與其直接交手,不知其深淺,所以也就沒有深想他的身份。可直到今天見識了殷九的“麟魂甲”,洛云凝才終于恍悟,原來真正的燭龍竟不是別人,卻是這個貌不驚人的斷臂少年。再加上對方只出了一招便令自己難以招架,對他的身份洛云凝也就再無所疑,而且驚駭之余,又更生了三分懼意。

  洛云凝并不知道,其實對方此刻也在心里掂量著他。殷九這一招看似隨手一揮,實則有山呼海嘯之勢。他本是想這第一招出手,必得先聲奪人,震懾對手,好讓對方摸不清自己的底,因此用上了接近五成的功力。可他怎么也沒想到,這洛云凝非但穩穩接住了這一招,而且竟然面不改色。殷九登時警覺起來,他想,此人年紀輕輕卻有這樣的修為,那么他師尊的本事豈非更是登峰造極。假如他們師徒聯手,自己哪里還是對手。況且這山上還有那么多弟子助陣,真動起手來,敵眾我寡,局勢確然是大大的不利。不如趁現在下殺手將他除了,一會兒倘若要斗他師父,也少了個扎手的。

  殷九突然笑道:“道長好本事。不知尊師是哪位真人,有幸一見否?”他說到“有幸”二字時右手高高舉起,在頭頂攥成拳頭,接著往下用力一揮,如同把什么東西從空中拽了下來。洛云凝看得出這是一個咒術手決,所以在他動作起始之時就做好了防備。果然,隨著殷九這一拽,半空中頃刻之間出現了無數根細小的冰針,這些冰針匯聚起來,晶晶閃閃,如暴雨般地向洛云凝等人傾瀉而下。幾乎是在同時,洛云凝也已將手中的長劍送了出去,那長劍甫一脫手,立即飛速旋轉成了個碩大的銀傘蓋,接著一化作三,遮擋在他自己和身邊幾個人的頭頂。那潑天的針雨既密且急,砸落在傘蓋之上,卻透不進絲毫,一片片燦銀也似的飛濺到夜空之中消失不見了。

  洛云凝本是想幻化出更多劍來,好將地上所有的師兄弟都護住。可是殷九施咒的速度實在太快,而那針雨的來勢又實在迅猛,他窮盡全力出手,也只來得及幻化出三柄劍,護住了身邊的幾個人而已。而其他暴露在冰針之下的弟子,早已成為了一具具結滿冰霜的尸體。

  殷九這一手“寒瀑飛空”,乃是在敵眾我寡時用來大范圍攻擊對手的咒術,最適宜在潮濕的山林或者有湖河的地方使用。施咒時,調動極寒之氣將周圍水汽凝結成冰針,再源源不斷地擊射群敵。那一根根冰針看似纖細如發,可是每一根都至陰至寒。修為強者,被射中尚能抵御寒氣,但雖不致死,也必傷及肺腑;而修為不足者一旦被冰針射中,寒氣則瞬間在體內擴散,眨眼的功夫便可將人活活凍死。

  剛才與洛云凝對過招后,殷九其實已十分清楚,這“寒瀑飛空”的威力雖強,但以洛云凝的本事,卻還傷他不得。之所以使出這門咒術,只是為了讓他因自保和救人而分心。就在洛云凝全力抵御漫天傾盆而下的冰針時,殷九不知何時竟如鬼似魅地繞到了他的身后,一掌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背心。只聽“哧”的一聲,洛云凝的口鼻登時躥出幾大股鮮血,于此同時整個人飛出了十幾丈之外。他頭頂旋舞的長劍,因為失去了咒術的支持落了下來,早被殷九接在了手中。而那些剛剛被長劍護住的弟子,此時在冰針之下暴露無遺,哼也沒哼出一聲便被通通射死。

  殷九原想用這一掌將此人斃了,以免夜長夢多。可是他上山之時,因為了防止露出行跡,所以將靈賦隱藏得極深,一時之間難以調集超過五成的功力。但以殷九如今的修為,這一掌即便有所保留,其威力也足以開山裂石,若是打在尋常的咒術師身上,便是有十條命也交待了。洛云凝畢竟底子深厚,可雖然如此,但毫無防備地中了這樣一掌,就算沒有立刻要了他的性命,卻也令他匍匐在地嘔血不止,眼見是再無還手之力了。

  殷九看他受此重傷竟還不死,震驚之余竟有一叢毫無來由的惡念在心里拔地而起。他借著月色四下環顧,滿地都是穿著白衣的尸體。他們的臉比衣服更白,頭發上眉毛上都結著厚厚的晶瑩的霜花,地上干干凈凈,一滴血也沒有。有些尸體的胳膊、腿或者頭掉了下來,那是被瞬間冷凍之后又受了外力的撞擊,于是就像不甚堅固的冰凌一樣折斷了。殷九冷眼看著這些尸體,他們個個都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而山下的槐蔭縣,死在血口利爪之下的百姓更加不計其數,那些人也是因自己而死的。他冷冷地想:反正今日殺孽已經足夠重了,何妨再多他這一條命。遂將手中長劍一挺,以迅雷之勢直取洛云凝的咽喉。

  就在這時,前方不知處冷不防地射來了兩道白光。這兩道白光來勢極快極猛,待到近處方才隱約看見是兩柄長劍。殷九全身覆著“麟魂甲”,本不懼任何兵刃,原想不去理會,先取了洛云凝的性命再說。可這兩柄劍竟是對準了他的雙目而來,于是不得不收了進取之勢,急忙將身體后仰,背心幾乎貼到地面,讓那兩柄長劍方擦著自己的胸口飛了過去。殷九心下一驚,暗道:究竟是什么人,居然知道自己“麟魂甲”的罩門。

  殷九右手持劍在地上一撐,周身立即騰起,凌空旋了半圈,穩穩當當地站在了地上。這時,兩名白衣道士已經站在了他面前。只見他們同時將手一伸,剛剛那兩柄飛出去的長劍在夜空中劃了一道銀色的弧線,調頭又飛回到了二人手中。

  這兩名道士一老一少,衣著與尋常弟子不太一樣,顯然身份更為特殊,只不知是哪一輩分上的。年長的那個頭發花白,應該已是年過半百;而年輕的那個,看上去不過比萬川略大些。殷九一見那老者,心下一凜,暗道聲“不妙”,可臉上兀自不動聲色,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故人來了,怪不得對我這‘麟魂甲’了如指掌。”

  那老者看見四下里橫尸遍地,心中既悲且怒,瞋目裂眥道:“你果然沒死!只恨當年沒有將你們這些魔教妖孽斬草除根,方始釀成今日大禍!”

  說話這老者,正是不歸山當今的掌門譚殊。二十年前,不歸山率領江湖各派圍剿無相宮,當時的掌門玄陽真人與無相宮尊主死戰了數個日夜,最后雖然將魔頭鏟除,但玄陽真人也因功力散竭而油盡燈枯,在被送回不歸山的路上便羽化而逝了。彌留之際,他將掌門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大弟子,并囑咐他繼續清繳魔教余黨。彼時的譚殊三十出頭的年紀,雖是臨危受命,但自小得師尊言傳身教,已頗有擔當。他深知無相宮組織甚嚴,即便魔頭已死,余下的宮人們也只會拼死抵抗,絕非烏合之眾。尤其是那四個護法,不論智計和本領,俱是非同小可。相反,各門各派乃是臨時湊在一起,看似人多勢眾,實則各懷鬼胎,若無不歸山從中提挈,早已是一盤散沙。于是譚殊當下決定,對掌門的死訊秘而不宣,惟恐江湖各派人心渙散,魔教趁機死灰復燃。他命幾個信得過的師弟將師尊的遺體送回,自己則帶領其余弟子重返無相宮,對外只稱玄陽真人身受重傷,暫時被送回山上修養。當他帶領各派人手一路攻上垂云峰后,便是在峰頂的雁去臺第一次見到了燭龍。譚殊當時怎么也沒想到,江湖傳言中殺人連手都不用抬的魔教第一護法,無相宮的青麟神使燭龍,竟是一個還不到六歲的孩子。雁去臺上的那一場鏖戰也是天昏地暗,譚殊至今想起來,依然覺得當時在場的人能夠活命,純屬是繳天之幸。若不是燭龍先前已經身負重傷,又要護著懷中的嬰兒,恐怕所有人都得死在那里。盡管最后他還是搶下了那嬰兒,又逼得燭龍跳進了泥犁鬼門,但譚殊實在不敢說,自己那時就戰勝了他,更何況,如今他又好端端地站在了自己眼前,還欺到自己的門派中殺了這么多人……

  殷九冷笑道:“我們是魔教的鬼怪妖孽,你們卻是正派的神仙真人。不歸山口口聲聲自居名門正派,那么二十年前你們在無相宮做下的,又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事了?!譚殊道長——”他住了口,點頭獰笑道:“現在應該稱你為‘掌門’才對,你也算見過世面的,與當年燒了幾個月的大火和數百里血流漂丘的慘狀比起來,今天這區區幾十個弟子的性命,充其量只夠替你們當年的血債還一點點利息!”

  “住口!”譚殊大喝一聲,林間樹木被這一聲吼叫震得簌簌作響,“你這魔頭,犯下了罪孽還要狡辯!你若要報仇,只來找我便了,這些弟子誰也沒參與過當年之事,與他們什么相干?!又與那槐蔭縣上的無辜百姓什么相干?!你戕害百姓在先,屠戮我不歸山弟子在后,今日若讓你活著下山,日后又不知多少人命要喪于你手!”

  殷九仰頭哈哈大笑,道:“魔教中人不把壞事做絕,豈不愧對了你給我的這頂帽子?不錯不錯!天下的壞事都是我做的,不僅是你們不歸山的弟子該死,一切與不歸山有關的人也通通該死!廢話少說,老匹夫,動手吧!”

  譚殊對身旁那少年道:“你先帶了云凝回去,這個魔頭我來應付!”

  那少年急道:“掌門,此人咒術甚強,只怕不容易對付,不如讓云宸……”

  譚殊揚了揚手,打斷了他的話頭,道:“這是我與他的恩怨,今日也當做個了結。你先將云凝送回邛鴻院,然后馬上去忘執塔支援云歌。那里還有兩個妖孽,他一個人恐有閃失。”

  殷九聽了這話,一驚非小,原來青山和錦娘的行跡也已經暴露了,看來今日要救出萬川和少主只怕是難能了。又揣度著:譚殊身旁這少年,適才出手甚是了得,猶在洛云凝之上,聽他名字似乎又與洛云凝同輩。可他怎的對譚殊只稱“掌門”不稱“師尊”,莫非他們的師尊另有其人?倘或若果真如此,那可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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