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的王府比先前多了幾分歡聲笑語，大家都忙著準備一個月后的婚禮。
琳瑯苑里也掛起了燈籠，小樹林里更是依著華禹的風俗，粘了好些絨花，曾經高冷如仙境般的庭院，因著這些燈，這些絨花竟有了些許煙火氣息。
杜錦陌卻是心底微亂。
現如今這情形，若是擱在從前她暗戀上官燁的時候，她定會驚喜不已。
可是自從她承了噬心之毒昏迷又醒過來后，她便決定不再愛這個男人，甚至還打算不久之后以另外一個身份遠走高飛，徹底離開這個男人。
偏偏離開之前還得敷衍一場婚禮，這簡直叫人哭笑不得。
緊了緊頸項間系著的襻膊，杜錦陌繼續抄寫起《四十二章經》：
“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怖。若離于愛，何憂何怖？愛欲于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
桌案上已經擺著厚厚一摞寫過的薛濤箋。
杜錦陌是頭一次如此心緒不寧。
從前心情不好或者心煩意燥的時候，她只用寫上兩、三頁薛濤箋，便會心靜如水。
可是現在，她寫了一頁又一頁薛濤箋，連襻膊都戴上了，胳膊也露出大半截，卻是越寫心越亂。
“姑娘，這是還在寫《四十二章經》？”郁金挑開門簾走進來，手里捧著一個木匣子，一臉驚訝。
剛才她出門前姑娘就在寫《四十二章經》，現如今她已經把姑娘交代的事情都辦好回來了，姑娘還在寫《四十二章經》。
“要不，姑娘先歇歇吧。”郁金將木匣子放到翹腳柜上，打開麒麟鎖，從里面取出一本冊子，呈到白衣女子面前，
“這是素心醫館上個月的賬本，顏掌柜托奴婢帶給姑娘。”
纖纖玉指拿起賬本，杜錦陌緩和了顏色，坐在玫瑰椅上仔細地看起里面的記錄。
從前上官燁曾教她看過賬本，甚至還把王府里的賬冊拿出來考她。
那個時候她很是不耐煩。
總覺得只要自己醫術天下無雙就可以了，根本用不著學什么看賬本。
可是現在，她走的每一步，似乎都離不開那些她曾經不以為然的本事。
比如說，察言觀色，又比如說步步為營，綿里藏針，還有這看賬本……許多許多。
現在想來，倒是上官燁比她想的更周到，更長遠。
心底的微瀾漸漸沉入更深處，杜錦陌曲肘撐在額側，清冷的眸子微微一凝。
“可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郁金端來一盞紅棗補益茶放在白衣女子手邊。
“倒也算不得不對勁，”杜錦陌端起茶盞，淺淺地飲了一小口，隔著氤氳水霧，若有所思，
“這顏掌柜是個有本事的，短短一個月，竟然讓素心醫館有五萬兩銀子的進賬。”
“顏掌柜可不這么認為，他將賬冊交給奴婢時，還特地說，這個月的進賬多虧了姑娘。”郁金將杜錦陌寫過的薛濤箋往旁邊挪了挪，原封不動復述起顏之柳的話，
“自從慶國公府許姨娘從素心醫館買走兩盆薰衣草之后，醫館每個月總能賣出二、三十盆薰衣草。
再加上姑娘寫的那些調養身體的藥方，醫館又有一筆可觀的進賬。”
說到這里，郁金微微一頓，往云溪硯臺里加了些許清水，繼續言道，
“還有姑娘給的那幾張針對不同麻風病癥狀的藥方，前一陣雖無人問津，可自從白師傅吃了醫館的藥治好怪病之后，來醫館看麻風病的人也越來越多。”
話落，郁金拿起瑩山墨塊兒細細地磨起來。
姑娘看賬本的時候，經常會在特別重要的地方做批注，或是寫提醒。
提筆在三個字旁點了一個問號，杜錦陌眉心輕顰，清冷的眸子緊緊地盯著那幾個字。
顏之柳怎么會想到這個法子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