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蕭云凰初影 > 第四百四十四章
  雖說,那一直在嘰嘰喳喳的旁聽席只是蕓蕓眾生,各自說話的內容除了愈發跌破下限的謾罵外也沒什么營養。而同隸屬“舊帝聯事故對策與分析小組”的基層人員相交流的內容顯然高端許多,有關時之蟲的話題更是可能與整個銀河的未來相掛鉤的事。

  但面對蕓蕓眾生,房諾魯還有基層人員便也是另一種層面的人微言輕了。左吳通過房諾魯能夠感受到聯盟中依然有人對自己的新帝聯抱有善意,可惜這善意太過微小,很快便被謾罵與詛咒聲淹沒了。

  是的,現在自旁聽席那邊傳來的聲音已經從謾罵變成詛咒了,還有憤怒在其中醞釀。

  房諾魯現在知道裁判長為什么要把這場新帝聯必輸的官司拖這么久,就是因為想要在這過程中引導旁聽席的情緒,帶起節奏,來讓新帝聯顯得更加天怒人怨,僅此而已。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白嫩嫩的骨人律師們仍在這場并不公平的官司中負隅頑抗,可惜她們無論做出什么精彩的論述都會被毫不講理的偏見頂回,一齊不斷指向鏡弗文明代理人的手指也開始有些發蔫。

  這次的裁判長真是個帶節奏的高手。

  只是三言兩語下,本來就是在不公的條件下負隅頑抗的骨人們,便被渲染得像目無法紀不斷向裁判庭挑釁的反派一樣。旁聽席上,憤怒也被包裝成了義憤填膺,宛如一個即將破開的膿包,亟需一個發泄的突破口。

  裁判長還在扇風點火。

  裁判席上腥臭的怒火終于爆發。

  那邊的良骨伶才安撫了一下她的祖母,說服自己一家這次的必敗大概不會對刺身生意有多大影響,又好不容易重整旗鼓,向鏡弗文明的辯護人豎起手指時。

  “啪嘰”一聲。

  某種一摔開就會發出極臭氣味的軟踏踏小球,便從旁聽席上劃出一道弧線,落到了良骨伶手上,流淌出殷紅而冒泡的汁液。

  良骨伶愣了下,看了眼自己的手——為了刺身生意,這雙手每天都要清洗得一絲不茍。可現在,這種特制的惡臭大概能與她的血肉相結合,保持幾十小時而經久不散。

  又是幾個不明物體從旁聽席上扔出,十之一二砸在了骨人們的身邊后;原本用于在緊急事態下保護辯護方的防護罩才姍姍來遲的升起。

  良骨伶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抹殷紅幾乎要把其上的嫩白全部侵蝕殆盡,又聞了聞,便泫然欲泣的看向房諾魯那邊。

  房諾魯這邊形勢也不對,連同其身邊的官僚周圍原本也坐滿了人,可在那股不妙的氣味開始散發時,便瞬間跑得空空蕩蕩,只剩寥寥數人。

  只剩下那基層人員還留在房諾魯和官僚邊上了,剩下那些也全是他的同事。

  房諾魯搖了搖頭,聽到左吳在視界中傳達了一句簡短的命令——

  “不需要聽了,也讓良骨伶她們撤下來吧。”

  聯盟想要去討好鏡弗文明所演的這場鬧劇,為什么要讓自己的屬下陪著去演?就因為他們是聯盟?

  房諾魯旋即便連同官僚們便紛紛起立,又打開了各自配給的防御裝置,這可以將飛襲而來的異物擋在距離他們自身幾米的范圍之外。

  但顯然,他們眼前的聯盟基層沒有這種配備。那位基層人員抬手,眼見異物紛紛落下,惡臭的氣味傳出,叫他有些苦不堪言。

  而旁聽席上的人顯然沒有因為他們的襲擊對象也是聯盟人員就停手,被挑起的義憤填膺下,每個和新帝聯接觸的人都不可原諒。

  義憤填膺甚至在增強——看看,這可是堂堂裁判庭!你們新帝聯說離席就離席,囂張跋扈到這種田地,還有沒有把星海聯盟放在眼里了?!

  甚至此次負責的裁判長也有些震驚,他擅長帶節奏,此前幾十年更用這招敲打了無數不老實的政權,而星海聯盟威嚴在此,也確實從來沒有哪個政權敢于半途離席的。

  現在,因為房諾魯和官僚們的離席,旁聽席上被激起的義憤填膺已經超出他的掌握了。

  但這個裁判長沒有什么憤怒,反而有些落寞,和他的認識一樣,以前無人敢于離席是因為聯盟的強盛,現在呢?如果聯盟沒有衰朽,又何必為了討好鏡弗文明搞這么一出鬧劇?

  這裁判長只能給基層人員發了一條消息,讓他代為傳達自己的意思。

  基層人員聽了聽,勉強抹下自己臉上的殷紅惡臭,向房諾魯苦笑:“裁判長說你們不要誤會,這只是根據鏡弗文明的要求演得一出戲,即便把新帝聯的領土都劃給他們了,判決也沒多少效力的,隨時可以撤銷。”

  左吳也讓房諾魯轉達自己的話:“你們怎么想和我要撤回我的屬下無關。”

  “聯盟沒有虧待過你。”此次的裁判長說。

  左吳也回答:

  “我們也沒對不起過聯盟——你們給我們開放過金庫不假,但那是因為你們支付不了純血人類存款到今天的利息;你們給我們劃了一大片壓縮空間也不假,但后來我們阻止了海星工廠引起的創神檄文爆炸,沒讓聯盟所有行星被毀滅;還有你們在外交上確實給過我們優待,但那不是你們想要利用我們的力量當依仗以威懾其他聯盟成員嗎?最多只算互利互惠吧。”

  此次的裁判長沉默一陣:“……我們的互利互惠破滅了,實屬遺憾。但正如那句地球老話說的,買賣不成仁義在。”

  “真要買賣不成仁義在,就讓旁聽席的人停止向我家律師扔那些惡臭的膠囊。你們應該知道,她們一家是開刺身店的。”左吳說。

  此次的裁判長卻愈發落寞:“抱歉,我……做不到。按鏡弗文明的要求演戲,激起旁聽席對你們的義憤填膺,是我更上頭的要求。”

  負責轉達這句話的基層人員也瞥了瞥嘴,伸出食指指了指天上,指頭抬了一下又一下。

  房諾魯卻笑了下,笑得真心實意,因為左吳說出的話也是他的心聲:“你們內部的彎彎繞繞,關我們新帝聯什么事?”

  他揮手,官僚們魚貫而出。外面早有聞訊而來的女仆裝蟲人在等候,準備給骨人律師們遞上清潔的毛巾。

  房諾魯留在了最后,因為此次的裁判長還有最后一招挽留己方的辦法。這位基層人員不是同自己和陛下聊得很愉快嗎?裁判長說不定會讓他用這段愉快的交情來用籌碼。

  果然。

  基層人員一直抹著自己的臉,苦澀漸漸在同笑容的爭鋒中在他臉上占了上風:“出于工作,我必須轉達——裁判長在讓我用我的私人名義請您留下來,當然,您也不必再用帝聯官僚之首的身份留在這里,也是用私人的名義。”

  很有誘惑力。

  至少房諾魯自己是希望再多和這位基層人員聊聊,再問一些有關時之蟲的情報的,便轉過頭來向他問:“你說出于工作?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基層人員搖了搖頭,飛速往裁判長那里瞥了一眼,又伸手按住他自己的眼角——這是用物理手段屏蔽世界錄下自己聲音的手段,和千年前按住收集的話筒差不多的原理:

  “怎么說呢?這里被弄得很臭,交流時之蟲的事情沒必要趕,大可以找個安安穩穩的環境慢慢聊的。以及裁判長還有聯盟的事,我這種小人物肯定是沒辦法代表聯盟向你們道歉的,也沒辦法評價你們新帝聯同鏡弗文明的問題,只知道一件事——”

  “我不會勸你們大度。”

  房諾魯驚奇:“可裁判長的意思明明是叫我們忍了這次算了。”

  “所以我也覺得這次聯盟丟臉至極。”

  基層人員這么說著,旁聽席上的義憤填膺更加白熱化,他們似乎不甘心自己扔出的異物被官僚們的防御造物抵擋,扔的東西越來越花哨,沒有一個打穿防御,大半落在了基層人員身上。

  這好像已經成了一場狂歡。

  殷紅的惡臭在從基層人員身上滴下。

  左吳和房諾魯看著,一樣的好奇:“我問你,就算這樣,你們還想處理時之蟲的事,想要為了這些蕓蕓眾生放眼遙遠的未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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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層人員只是指了下自己的鼻子:

  “帝聯的陛下,別忘了我也是‘蕓蕓眾生’之一啊。以及,誰規定蕓蕓眾生就不能為了銀河謀劃未來的?不如說星海聯盟成立的初衷就是為了給銀河的生靈鋪就一個更好的未來。現在有些人忘了……但只要我們在,就說明有人還記得。”

  房諾魯嘆氣,往他眼前走了一步,將基層人員也納入自己的防御范圍內:“就算你們人微言輕是聯盟基層,你們的調查對未來大概率沒有絲毫的作用?”

  基層人員苦惱,有些眼饞房諾魯的防御造物:“這話說的,我們一直在追查舊帝聯滅亡的問題,總是困難重重,最后不也撈到了一顆初丹精靈的頭了嗎。”

  “……不瞞你說,”左吳有種遇到了知音的感覺:“我的夢想也是想要在銀河建立樂土的,不知道你信不信。”

  “有什么不信?稍微有點理想的都想要讓銀河越來越好吧,這不是和我們自己息息相關的事嗎?”基層人員說著,眼睛往鏡弗文明的代理人那邊瞅了瞅。

  左吳也一同看向鏡弗文明那邊,圓環的名字在他腦海中循環往復:“難說,你叫什么名字?”

  “我所屬組織的簡稱叫‘對帝特’,我在里面的編號是7號,就叫我‘對帝七’吧。”

  房諾魯點頭:“那以后遇到你的同事,就叫他們對帝一二三四五六?”

  “沒有問題,”對帝七說:“雖然之后與你們交接的也多半是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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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人一家暫時沒辦法開店了,沾染了那種特制惡臭的她們當然沒辦法再為顧客提供刺身,連因為公務急急忙忙趕來沒有來得及放下的餐具也全部報廢。

  每個餐具都是骨人們的老伙計,一家子有些失魂落魄,覺得是自己的老伙計去世了般。

  骨人祖母也想趁機敲竹杠,希望帶她一家近距離參觀左吳打開虛空深處通道的一瞬間。在剛才的會議上,仿佛龍場悟道般,所有骨人漸漸在心中有了一個共識——

  在因為腐朽而及及可危的聯盟下,自家刻苦學會的法律知識屁用沒有,不還是被那裁判長特意挑起的節奏下毫無還手之力?

  不如多參與一些這種玄乎的大事,參加的越多自家的資歷就越深,即便可能沒什么用,往后說出去也很有面子。

  面子就是話語權的近義詞。

  對這要求,左吳當然是同意的,他也不可能吝嗇到為了節省一艘擺渡星艦,讓這家子功臣非得等到把她們身上的氣味搞干凈后才能來參觀虛空通道打開的瞬間。

  裁判庭要自己去演獨角戲了。旁聽席也是,沒了發泄對象,感覺一切都在意興闌珊。

  左吳才不管這些。已經來到試驗場地的他數了數人頭,只覺得好像自己所有的熟人都在往這里靠,尋思這要不要干脆來一場派對之類,當做所有人好不容易齊聚一堂后的慶祝。

  這其中還包括勾逸亡。

  作為天然神靈的他已經在自己的壓縮空間中無所事事了很久,左吳還專門派了幾個女仆裝蟲人來照顧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該好好盤一盤他了。

  須彌型原蟲在往科研團隊同小灰的機群合作趕制出來,即將鉆破空間的造物中吞吐能量;艾山山把一直窩在機庫當中的古畫晴空拖了出來,將這臺機甲好生安慰了一番。

  夕殉道也是,安頓好他的兩個女兒后,同左吳并肩想走向勾逸亡的面前。

  左吳與夕殉道保持了一點距離:“你想和我一起去虛空深處?”

  “對,”夕殉道點頭:“在確定安全后,我還想帶著離姒和夕陽一起來。她們該長長見識了。”

  左吳完全不相信這種說法:“瞎講,我不信你會舍得讓離姒和夕陽進入虛空這種險境,平時的你肯定會讓她們離得遠遠的。”

  夕殉道沉默片刻,忽然有些泄氣:“……是這樣,因為我覺得留在聯盟會有不好的事發生,很不好的事。這種預感讓我的汗毛都在跳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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