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蕭云凰初影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傳承
  科技獵人們在平日寫作研究,讀作挖墳的活動中,首先要做的就是建立據點;需要足以他們棲身和展開研究,還有要方便隨時跑路。

  而那些被他們作為目標的史前文明,也時常因歲月的變遷而被各種各樣的東西所掩埋——

  有時是單純的泥土,有時會遇上堅硬無比的玄武巖。

  偶爾,也會有幾乎無法破壞,混雜著靈能與虛空氣息,每個原子都被強相對作用力牢牢束縛的地貌擋在他們跟前。

  由此,熟練掌握各式施工工藝,也成了每個科技獵人在熟能生巧中所漸漸掌握的手藝,輔以他們親手改良的工程星艦。

  建立哨站的事,不在話下。

  哨站是一個政權的界碑,由灰風友情提供的通信粒子在它和星海聯盟之間往來穿梭。

  行宮那邊這是個暫且壓下了左吳成功傳回通信的消息,畢竟那里雇來的員工幾乎可以默認為是雙面間諜;

  已經漸漸有了默契的鈍子和房諾魯,只是又增加了一些人手,給每人的任務也分門別類地添加了少許,便將左吳新近開拓的國土中所產生的事務在潤物細無聲中消化完全。

  其實也沒有多少事,最重要的還是向新那百十號人的安置;他們中有老人和孩子,不是所有人都適合踏上和左吳繼續前往深空的旅途的。

  “峯”只有一個,而無論是科技獵人,還是那些雇來的冒險家,都不是照顧與教導這些失落土著的好人選。

  如何處理好這些被左吳視作最初臣民的策展人,便成了給房諾魯還有鈍子的一道考題。

  至少房諾魯已經有了思路。

  這個星系是仁聯發動入侵,也是他們撤退的地方,如今卻成了左吳“開拓”的大本營,好像這片荒蕪的粉末天地注定被賦予異乎尋常的意義。

  赴死者號在往宇宙碎片的深處的目標星系進發。

  他們身后的大本營,在駐守的科技獵人和冒險家們的手中快速建立。

  失落策展人的老人與孩子在分給他們暫時棲身的星艦中,朝向新和向杜實祖孫揮手告別,又在忐忑等待房諾魯為他們安排的新老師。

  航道選定,開拓艦隊航入其中,有些壞脾氣的峯將全息投影投至向新祖孫面前,冷笑:

  “哦喲,你們兩個,知道那些老人和孩子就相當于人質了嗎?”

  向新疑惑:“人質是什么?”

  “就是為了防止你們背叛才認的皇帝而被扣押的人,如果你倆重視那些老人和小孩的命,就別想對皇帝陛下不利。”

  峯聳肩:“當然,那位皇帝多半沒這個意思,但事實就是這個事實;你們忘記了太多東西,比如為人處世間的那么一些些默契。”

  “放心,我會把這些東西,連同你們卑劣祖先所留下的知識一同教給你們,我會很嚴格的,做好準備吧。”

  向新還是茫然,又瞥了一眼自己的爺爺,嘀咕:“我又不會去拔皇帝的氧氣面罩,又怎么再多背叛他一點?”

  他對最嚴重的“背叛”的認知,還停留在拿走對方的維生裝置上。

  峯沉默了一瞬:

  “確實,你們現在什么也做不了,但以后可未必;你們是皇帝的第一批臣民,而對雄性來說,任何‘第一’都是值得紀念的事情,”

  “想來你們在我這學有所成后,被委以重任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到時候你們想要背叛可就方便多了;哈,你們畢竟是那些背叛者的后裔,遺傳著這樣的罪孽。”

  “我能做的只是給你們打打預防針,我倒要看看你們究竟會不會步你們卑劣先祖的后塵!”

  向杜實沉默了幾秒,瞥了一眼自己的孫子,運用起才學習的“遺傳學知識”:

  “我想罪孽應該不是遺傳給后代的東西。”

  “可后人理應為前人所犯下的錯負責,除非前人所辜負的對象全部死絕了,”

  峯冷笑,投影抱住自己,只想把向新祖孫露著茫然的眼睛給生生挖出:

  “所以,不要用你們一無所知來搪塞,因為我還活著;”

  “也因此,我對皇帝把我從被掩埋在粉末中,只能緩緩銹蝕的命運中拉出來,還可以繼續記得仇恨而感恩戴德呢,我可能也是記得你們先祖的卑劣行徑的最后一人了。”

  “我會按皇帝的要求把你們教成合格的研究員,也讓你們明白為什么要對昔日先祖的所作所為而后悔。”

  “這是為了救下我的皇帝,也是為了我自己!”

  ……

  左吳沒注意峯那邊以殺氣騰騰為開場白的教學,只是對接下來要去的星系滿是好奇。

  在船長位上,他快速翻閱著科技獵人依據峯的說辭整理出的報告,還是有些疑惑:

  “等等,為什么你們能肯定,如果目標星系有灰風所擬態出的文明,那我們到達那里時,會是他們擊退仁聯的紀念日?”

  問出問題時左吳才覺得有些懷念,畢竟以往多半是鈍子替自己解答,可現在這光頭AI不在自己身邊。

  說起來鈍子平時也會有意無意嘗試坐到自己的船長位上,被發現后又會暗戳戳表達她對自封的“副船長”一職的不滿,接下來會發生的斗嘴也蠻有意思。

  暫時是體會不到了。

  代替鈍子的是之前內部猜拳獲勝的科技獵人們:

  “很簡單~峯的數據庫可是寶物,存儲著它陷入沉睡前,所為這宇宙碎片記錄的星圖——其中包羅了彼時各個恒星的位置,還有所記錄下的行星們的狀態;”

  “這里即便是異世的宇宙碎片,天體的運行也是遵守著萬有引力的定律的。”

  “從那顆粉末行星的地表,我們便能推測出這里的灰風小姐開始擬態文明的日子究竟是哪一天,”

  “然后,再結合一下目標星系的物理參數,做一些簡單的萬有引力計算,就能算出我們到達目的地的時間,是那里文明紀元的哪一天了!”

  左吳點頭,這次他算是聽懂了,只是地球高中水平的推斷而已,他還不至于聽不懂。

  可惜。

  若是鈍子解釋,那事后光頭AI多半要在嬉皮笑臉中續上幾句挖苦,又會接上一段愉快的斗嘴。

  怪想念的。

  左吳這般想著,又有些懶散的整個人靠到椅子上。

  赴死者號在航道中平穩前進,目前只有自己掌握著的通信粒子在緩緩更新著與開拓大本營,還有星海聯盟行宮那邊的聯絡消息。

  通訊有延遲,以及那種粒子雖然只需要極微量就能承載大量數據,但灰風能提供的也不多,沒有冗余給左吳去進行跨越星系的聊天打屁。

  甚至星艦之內的大家伙,也極少再使用無線頻段以占用寶貴的粒子,更多則是口頭或書面交流;左吳桌上也堆滿了艾山山漂亮的字跡。

  光子木偶仍然立在一邊,左吳忽然有了一個問題:

  “對了,你們說,這里的灰風所擬態出的文明,是在度過著自己的歷史,讓自己的時間往前流逝;還是在像那顆粉末行星一樣,一直在經歷循環往復的同一天?”

  粉末星球因為種種原因,沒有獲得此方世界的灰風的重視,由粉末所擬態出的萬物在不斷坍塌,又會在一個固定的時間全部恢復,又繼續坍塌,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好像時間在這里走入了一個死胡同,只會一次又一次追上自己的腳后跟。

  對于無人星球是如此,對于灰風擬態出的文明呢?

  他們會不會只是在經歷著永遠相同永遠循環的同一天而不自知呢?

  光子木偶沉默數秒,搖頭:“我們想是不會的,不是說他們不會是在經歷同一天,而是說他們不會‘不自知’。”

  左吳訝然:“陷入時間循環的文明,會知道自己在循環嗎?”

  光子木偶點頭,其背后的科技獵人仿佛陷入了遙遠的追憶:

  “我們以前挖到過一個文明的墳墓,其成員是一群‘春生秋亡’之人,”

  “即這個文明的所有人都是在春天誕生,在秋天死亡,留下的后代經過一個冬天的沉睡后,又在春天再度萌發。”

  “以及,這個文明就厲害在他們沒有能夠遺傳記憶的能力,后代的每次萌發都是全新的開始。”

  左吳的訝然越來越深:“還有這樣的生靈,他們居然也能建立起文明?”

  “當然了,”光子木偶笑著:“留下的墳墓也是相當燦爛呢。”

  “他們怎么做到的?”左吳問:

  “不能遺傳記憶,只有三個季節的生命,光是發展出成熟的語言和文字都很困難,做事多半還是要靠本能,別說認識到他們的父輩有語言和文字,想要把自己的成果傳遞下去都很困難吧?”

  以死亡為隔閡的絕望代溝,大概能斬斷文明間傳承的大部分路。

  光子木偶點了點頭:“沒錯,所以這個文明發展得相當緩慢,但時間與歲月終究是給他們留下了一扇光明的窗戶。”

  “最開始,不知道是他們中的哪一輩,發覺在春寒料峭之際,初生他們的死亡率相當之高;出于保護后代的本能,他們在死前給自己的下一代留下了些抗寒的工具。”

  “他們死后,其下一輩生在了那些工具之中,‘自然選擇’便開始了,會使用前人工具,還會為下一輩留下物資的,生存率當然會比其他不會的要高;”

  “又是歲月變遷,他們終于有了文明——”

  “是以死亡為臨界,在以前人尸骨鋪就的地層上,在嚴冬的兩邊,繼承父輩的遺產,又將其盡量改良,當做自己的遺物和期望,傳遞給子代為形式!”

  光子木偶比畫著:

  “真的,你不知道這樣一代又一代以死亡為累積,最終傳遞下來的遺物有多么驚人;”

  “他們在滅亡前,已經有了類似蒸汽機的造物,成堆的燃料擺在造物旁邊,好像死者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還在拼命為子代累積哪怕那么一點點物資,”

  “那具尸體還指著沒有建好的鐵軌,指著鐵軌尚未延伸至的遠方,好像其中還包括了死者的意志與期望;”

  “他們在那時已經不是為了生存,而是為了子代在短短三個季節的生命中,能在祖祖輩輩的累累尸骸上,能生活得更好一些!”

  左吳有些震撼。

  光子木偶攤手:“當然,我舉這個例子不是想與您探討他們的精神之類,只是想告訴你一個事實——”

  “哪怕對于一個文明來說,時間是循環的;可只要能發覺自己的世界與推算的世界有微妙的不同,他們就有找到真相的可能!”

  左吳想了想:“可他們的世界都循環了,會有什么樣的不同?”

  光子木偶指指天空:“很簡單,天文是其中最顯而易見的一個。”

  “這里的灰風,所擬態的只是一顆顆星球的表面,她還沒能力從無到有,用納米機器人擬態出一顆顆天體的能力。”

  “也因此,天文現象可不會參與進灰風的循環。”

  一個星系邊陲的星系,圍繞銀河公轉一周大概需要二點二五億年,灰風不可能擬態如此長時間跨度的現象,也會因此留出破綻。

  “只要步入循環,那些被擬態為處于在仁聯尚未入侵的光明之世的文明,便會第一時間發覺天體的運行和運算中對不上,”

  “當然,灰風也不可能以‘天’,以‘小時’來設定循環間隙,根據粉末星球的觀測結果,針對行星的一次恢復需要消耗她不小的精力;這也為文明發覺異常留足了時間。”

  光子木偶沉聲:

  “只要發現異常,那些文明的研究員能通過比對理論結果和實際結果,來推算他們究竟循環了多少次,被偷走了多少時間。”

  “繼而,只要發覺了異常,即便他們的記憶也被動了手腳,他們也會開始懷疑自身,懷疑自己經歷的歷史;”

  “懷疑的開始就是探索的開始,左吳先生,別小看了生靈探索的欲望;只要有了這個開始,他們便注定能夠戳穿這個真相!”

  就如之前遇到白天使時,她便說過文明和生命總是會在意想不到的犄角旮旯生根發芽,無論如何也封鎖不住,這一切的原動力有時出乎意料的簡單。

  光子木偶口中的春夏人,是對延續自己血脈的渴望;而其余文明,更多的是感受到了世界的異常。

  何其美好。

  看來,這種懷疑哪怕是灰風自己也封不住——她擬態的生靈無比逼真,當然保持了這種旺盛的好奇心。

  左吳點頭,咧嘴:“不錯,我很期待我們的目的地是一個已經對所遭遇的一切充滿懷疑的,被灰風自己所擬態出的虛假文明究竟會有或惶惑。”

  光子木偶點頭。

  很快。

  艦隊脫離了航道——目的地本就離大本營不算遙遠。航行沒有花費多少功夫。

  而首先被星艦的探測器檢測到的,是來自一顆星球表面燃放而起,飽含著慶祝與歡暢的絢麗煙火。

  煙火如一個個在地表亮起的燈,映照著艦隊的外殼,讓左吳還有向新祖孫的眼睛,都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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