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蕭云凰初影 > 第二百章 選擇
  從虛空淺層行走,哪怕能一步萬里,也趕不上到達逃亡者號所需要的七分鐘?

  左吳忽然有些進退失據:“列維娜,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好像聽見了不同世界的聲音,呵,哈哈,”

  精靈腦袋還在抽痛,可臉上享受與興奮的潮紅越來越深:

  “不同世界的我們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其中大多都選擇了往虛空走,卻幾乎沒有趕上的時候,呵,那些世界的老板你在哭,哭得很可愛……不,抱歉;”

  “就算有幾次勉強趕上,我們也只來得及碰到逃亡者號的表面;”

  “可虛空是有直接映射著星艦內部的地方的,就算老板你吸收了所有逃亡者號表面的攻擊,創神檄文的波動仍從那些地方洶涌而出,”

  “臭AI,黛拉還有金棉還是沒活下來;而她們還是死在離我們近在咫尺的地方,老板你也……哭得不是那么可愛了。”

  左吳一下子感到毛骨悚然,甚至有些慌亂,移動視線想要尋求幫助,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

  尤其是艾山山和姬稚,雖然她倆一個在自己前面專心駕駛,一個墊在自己身后安心當著墊子。

  但她們灼灼的目光就是有如實質,甚至像跨越了光路只能直線傳播的限制,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也對。

  自己才是船長,“全部都要”也是自己選的,當然要對這些事情全權負責。

  他也沒懷疑列維娜的話語,自家的女仆根本不是會對這種事撒謊的人。

  但列維娜從虛空聽到的聲音也是玄學得緊。

  左吳必須慎重:“那,如果我們選擇往虛空深處走,去阻止爆炸的根源,又會發生什么事,成功概率有多大?”

  列維娜卻咬了咬嘴唇:“……我沒聽到。”

  “我能知道的,只是在虛空淺層行走大概率趕不上逃亡者號被創神檄文擊中;但往深處去會發生什么事,這么多平行世界有沒有成功的例子;我是真的……聽不見。”

  左吳揉揉眉心:“難道我們是這么多世界中,頭一個有意選擇往深處走的?”

  “也不是……我沒聽到的是結果,啟程的聲音勉強還有,”列維娜揉了揉自己的尖耳朵:

  “可是虛空深處,有什么東西干擾了我的傾聽;我只能像站在‘車站’的看客,一次又一次為他們送行。”

  她的長耳朵本來脆弱而敏感,或許這就是初丹精靈能聽到高維聲音的表現之一;

  只是此刻,這雙耳朵被列維娜越來越用力地揉搓,其內里透出的紅快比她正享受痛感的臉更夸張。

  左吳也開始感覺頭疼,列維娜的話又一次印證了白艾斯的警告——虛空深處在創神檄文引爆后,極有可能出現以往未曾見過的新東西。

  ……真是可惜,如果不是這么糟糕的時機,自己還真想去見識一下。

  到底該選哪一邊?

  古畫晴空在虛空中的行走已經開始,此刻尚且能改變航向,決定是往深處走還是遠處走;左吳的猶豫暫時不耽誤事。

  暫時而已。

  虛空波云詭譎,能改變方向已經是古畫晴空憑性能創造出的選項,猶豫和后悔有時也是能者的特權。

  但這特權將很快在虛空之中漸漸消失。

  古畫晴空還貼心地在駕駛艙中投影出了一個秒表,在提醒左吳時間正一分一秒流逝。

  終于。

  左吳閉了下眼睛,又睜開,用前額撞了下艾山山的后腦勺:“抱歉,接下來可能要你辛苦一些。”

  他決定了,要往虛空深處行進,去嘗試直接阻止爆炸的本源。

  因為無數平行世界中,嘗試通過淺層行走的“自己”都失敗了;左吳沒有傲慢到以為自己所在的時空就是“主世界”,在運氣方面會和其他“自己”有多少不同。

  向幾乎注定的失敗沖鋒,真是讓人意興闌珊的事,不如去和未知搏一搏;

  說起來人每天都是在和未知搏斗,而列維娜已經幫自己排除一個錯誤選項了,為什么要這般患得患失?

  左吳陡然輕松了下來。

  可剛被左吳撞了下后腦勺的艾山山又齜牙咧嘴地撞了回去:

  “辛苦辛苦我?說得倒輕巧!就算是以前的我也沒怎么試過潛入太深的虛空,現在的我,現在的我……”

  現在的我已經因為憊懶,比以前差多了。

  可你還這么信任著我?

  海妖捏操縱桿的手緊了緊,低聲:“……說是辛苦,我也還需要你的照應……你吸收的照應,彼此彼此吧。”

  左吳頷首,想把剛剛被艾山山撞至后仰的頭重新擺正。

  卻忽然感覺脖后吸收了什么極為輕微的東西。

  是背后正作為墊子的人馬娘所呼出的熱氣,左吳被海妖撞開時,本來居于兩位女士之中的身體往姬稚這邊多靠了些許。

  讓姬稚的呼吸陡然粗重,她才不想管剛才是夫妻間的卿卿我我,這不是情人該關心的事。

  她剛完成那幾乎要命的奔跑,全身每個細胞都在發出著瀕臨極限的哭嚎。

  簡直像在一場災難中得以幸存,而這樣劫后余生之人,往往會有一種沖動,姬稚無法抑制這股沖動。

  情人就該見縫插針,取悅對方,也是取悅自己。

  她望著左吳遞到自己眼前的后頸,忽然張開了嘴,露出潔白的牙,朝那里輕輕咬去。

  咬住。

  然后,用說悄悄話的語氣,含糊對左吳說:“你家的海妖,是不是會換牙?”

  “……是的,像小鯊魚一樣。”

  艾山山曾啃過鈍子的外殼崩飛了牙齒·,現在早已長回,落下的尖牙還被她好好藏在一個小袋子里。

  姬稚垂目,咬左吳后頸所用的力稍大了些:

  “小鯊魚?哼?”

  “我以前沒告訴你,就是我們骃族因為食量很大,而祖先的主食又多半是草谷硬桿之類,可牙齒卻沒比普通人多;所以我們也得換牙。”

  “只是,和海妖不一樣,我們換牙不是一顆顆地換,而是一次全部換一遍,過程會持續兩三天,那段時間會很餓,很是辛苦。”

  左吳咽了下口水:“所以?”

  “我換牙的時間快到了,這次我的舊牙全部脫落,而新牙還沒長出來時,我會告訴你。”

  “……那我能做什么?”左吳陷入了另一種意味上的慌亂。

  姬稚抬起臉,眉眼本有的英氣已被滿滿嬌媚所取代: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

  虛空之外。

  創神檄文的引爆理所當然讓星海聯盟進入緊急事態。

  這時見沒有人可以冷靜下達命令,緊急賑災自然被AI所接管。

  爆炸的范圍和威力被AI很快模擬,而模型又在根據不斷收集到的信息快速修補其中的差池。

  聯盟之前便收到過創神檄文的報告,現在它的重要性被往上提升了好幾個等級。

  與之一同頒布的,一份面向聯盟全體工作人員的報告:

  “警報,聯盟遭遇攻擊——攻擊者酈槲,于昨日發出預告,相關分析人員責任待擬定。”

  “攻擊類別——創神檄文,已向發明政權燎原,相關政權帝聯等發出信函,專家組與臨時指揮組正建立,一小時整后移交指揮權。”

  “駁回立即偵察的請求,安保力量將全力組織疏散工作。”

  “波及范圍——計算為聯盟第三至第七行星間,具體方位請之后查閱;與酈槲宣稱摧毀和百分之九十七星系相距甚遠,不排除災害擴大的可能。”

  “疑似罹難者名單生成中——請諸位下載檢索。”

  “……”

  “……裁判長釋文爾失蹤。”

  “……賓客瑪瑞卡失蹤。”

  “……關注對象144137勾逸亡失蹤。”

  “……”

  “請第一至第二行星,第八至第二十二行星軌道間,所有組織及個人遵照指示避難。”

  “第三至第七行星間的組織及個人,我謹代表聯盟緊急事態AI,祝各位好運。”

  ……

  逃亡者號上。

  鈍子接到消息,愣住。

  祝第三至第七行星間的組織和個人好運?這不就是在說這之間的人被聯盟間接放棄了?!

  好無情的臭AI!鈍子叫罵,全然忘記她在死寂星球上也做過差不多的事。

  而逃亡者號就是在這么個被波及的范圍內,目前還和科技獵人的各種開啟虛空之門的造物連在一起。

  光悉數解開也要消耗不止七分鐘。

  該怎么辦?

  一瞬間,鈍子便決定將尚在虛空中為左吳通過純血人類所留下地圖,去尋找生命之織褸的科技獵人們悉數出賣——

  讓逃亡者號直接扯斷開啟著虛空之門的造物,直接逃跑!

  一千個科技獵人也比不上尚在星艦中的黛拉一根汗毛。

  鈍子不知道她強行讓逃亡者號掙脫造物的行為,也是無數平行世界中的左吳最終沒趕上這七分鐘的原因之一。

  連接著高維空間的門毀壞,就意味著從淺層虛空跋山涉水,好不容易到達附近的左吳,沒辦法很快找到逃亡者號的具體所在。

  而一步萬里的虛空中,更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平行世界的左吳他們從虛空中跑出,大多數時候會發現逃亡者號還在遠得不行的地方。

  更別說逃亡者號還在加速逃跑,從被創神檄文擾亂的虛空中想定位一個正拼命移動的物體,更是難上加難。

  也是由于創神檄文的影響,左吳和鈍子間很難建立有效的聯系。

  也怪不得鈍子會做出如此舉動,面對忽如其來的攻擊,跑才是最為本能也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

  逃亡者號在加速,外殼扯動各類連接卡扣,高維之門破裂逸散;聲音自固體傳播至星艦內部,吱吱嘎嘎,如餓瘋了的野貓在門外啃食老鼠的骨髓,無比不祥。

  駕駛艙中。

  金棉的瞳孔縮成針縫:“鈍子小姐,情況是不是很不好?”

  光頭AI摸了摸嘴:“嗯啊,我們可能跑不掉。”

  金棉捂了捂嘴,而黛拉在此時還發來通信:“親媽媽,貓媽媽,怎么啦?”

  “什么都沒發生,”鈍子馬上回復,把金棉自攝像頭前推開,其臉上精確露出自信滿滿的微笑:

  “你不是學會了造物的各類駕駛技巧么?我想你該和離姒和夕陽試試去太空實操了,然后和她們再去比比,看看誰更厲害!”

  黛拉眼睛冒光,又頗為遺憾的低頭:“可是獸石和尤缽沙塔好像有些煩我們,也不會答應……”

  “盡管找它們玩兒,我去……我讓你貓媽媽去和它說!”

  獸石和尤缽沙塔是離婀王和夕殉道的造物,若情況實在糟糕,鈍子打算讓它倆帶著孩子們先行撤離。

  金棉理解了鈍子的意思,舔舔手腕的毛洗了把臉,漸漸恢復身為戰士的冷靜:“那鈍子小姐,你呢?”

  “獸石和尤缽沙塔和咱們不是一路,帶上黛拉和你逃跑是順手而為,它們應該不會拒絕;但之后讓他們再回來,就有些強人所難了;”

  鈍子勉強笑下,不敢去考慮兩臺造物逃生失敗的可能,哪怕事實上沒有御主的它們,墜毀在被擾動的虛空中的概率是無限接近百分之百;

  光頭AI只能一廂情愿地假定黛拉一定能得救,由此繼續接下來的話:

  “別忘了孩子他爸還在爆炸中心,我不相信他會被炸死,但還是可能會因為缺氧被憋死,我必須想辦法去接應,有逃亡者號總是更方便些。”

  該死,鈍子在心中罵自己,自己選擇留在這里,而不是跟著那兩臺造物一起跑,是不是害怕看見黛拉死在自己面前?

  選擇和蟲娘分開,是為了給自己留下一點虛假的幻想?

  真是懦弱如斯。

  金棉緩緩點頭:“知道了喵,你加油,我也加油……鶯歌索人應該很擅長逃跑。”

  鈍子卻是笑起:“三百萬人沒剩下幾個,也能叫擅長逃跑?”

  這話本是如此冒犯,可金棉卻只是捂著肚子“喵喵”發笑,又頗為豪邁地拍了拍鈍子的肩膀:

  “我想起我的戰友了,咱們經常開些互相詛咒去死的玩笑,這樣對方真的死了,也不會感覺太過難受。”

  光頭AI搖搖頭:“你們鶯歌索的歷史習俗,我之前一直懶得讀。”

  “我不覺得這些惡劣的玩笑能算得上習俗,但鶯歌索的歷史之類,若我們這次活下來了,你會去讀讀喵?”

  “哈,剛剛你還說應該多開些對方死掉的玩笑,這就破戒啦?”

  “……你如果在鶯歌索當兵,一定會被我們狠狠欺負。”

  鈍子擺擺手。

  金棉轉身,躬身,跑起了無聲的步;她是黛拉的保姆,理應去守護黛拉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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