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蕭云凰初影 > 第一百九十章 肅殺
  姬稚話音落下,其實并不帶刺;又馬上轉身,踏著她的蹄步離去,徒留一點蕭索和落寞。

  倒讓艾山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窩在古畫晴空駕駛艙中吐了吐舌頭:“我是做錯了什么嗎?”

  絕美造物語氣毫無波瀾:

  “你們碳基生物的事我不想懂,可沒有桌游十分之一有趣……但建議加強對個體姬稚的心理干預,否則她之后的行為不可控性將有所上升。”

  艾山山嘆氣:“個體姬稚?你現在是這么稱呼我們的?”

  “我的蟲人牌友們有時會分個體與集體與我們對弈,集體是依托他們的蜂巢意識,實力強勁;而單獨個體則常常有奇思妙想,著實有趣;”

  “這樣的稱呼方便于表達我想找到某個單獨個體,或直接與他們的集體意識交流;方便而有必要。”

  艾山山點頭,對古畫晴空對桌游的沉迷稍有訝異,又想再打幾個哈哈,把有關人馬娘的話題暫時揭過去。

  誰知。

  絕美造物卻是抓著不放:“代理御主艾小姐,希望您正視我提出的建議。”

  艾山山抿嘴,忽然有些惱羞成怒,捏操縱桿的手指用上了幾分力,尖牙在嘴中摩擦:

  “對姬稚進行心理干預?我來?某人的情債干嘛要我來還!”

  “重申,我對你們碳基生物這方面的問題毫無興趣,提出這個建議只是出于提升接下來突襲行動成功率的考量。”

  古畫晴空的聲音依舊冷靜,但它忽然決定用自己標志性的端莊聲音拱一個小小的火:

  “只是據我所知,帝聯境內的海妖應該是最不在乎此類問題的族群之一;”

  “代理御主大人,您的反應可謂獨樹一幟首開先例,不知是否需要我為您申請一份世界紀錄?”

  艾山山差點被氣笑:“希望你玩兒桌游,鍛煉出的可不止一副好口才,”

  “以及,我想你誤會了,我可一直記得我的結婚誓詞,這段關系只是為了自己開心,完全不需要給自己或者給左吳套上多余的枷鎖。”

  絕美造物思索片刻,鄭重低頭:“抱歉,我收回自己的話,是我錯了。”

  海妖輕哼:“你知道錯就好……等等,你錯在哪里了?”

  “錯在沒有分析出不止姬稚,代理御主大人您也需要心理干預了。”

  剎那的沉默降臨,駕駛艙中寂靜無聲,絕美造物的設計和材料讓機體運行時會產生的噪音無比輕微,早已比人耳最小能聽到的聲音還輕柔幾十個數量級。

  連海妖血管中紅細胞的奔流碰撞都比造物所發出的噪聲要大。

  又是一陣沉默。

  艾山山最終還是認輸般頹然嘆氣:“今天時間有限,先讓我聽聽你預想的心理干預是什么樣。”

  “若您是白艾斯大人,我的建議只會有一個——請直接離婚,碰巧律師就在附近,發起訴訟流程頗為方便。”

  海妖想也不想:“這我做不到,下一個。”

  絕美造物不解:“為什么?白艾斯大人也曾無比沉迷于他家鄉的一只狐妖,后來為了加入帝聯,也是果斷選擇拋棄對方。”

  艾山山忽然冷笑:“所以他有機會飛升和與天使融合時,不也是果斷的拋棄了你?”

  一瞬間沉默又降臨,機甲那本該無一絲噪音的駕駛艙室忽然多了幾聲崩裂般的響。

  然后。

  古畫晴空只是把預定進行心理干預的名單上,默默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了解,”絕美造物恢復端莊:“您也不愿意將姬稚踢出隊伍吧?”

  “不愿意,我希望自己開心,可不希望這種開心建立在恃寵而驕和肆意妄為上……嘿,‘恃寵’。”

  艾山山舔舔嘴唇,忽然發現自己之所以說出這個詞,大概是心中真實所感;雖然被古畫晴空撩撥起了怒氣和怨氣,其夾雜間卻忽然涌出一絲絲的甜。

  曾經無比珍視的“自由”,好像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好虧!

  古畫晴空的問題也再無下文,顯然艾山山對它的反擊,殺傷力可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而海妖也已經不再需要它的建議。

  艾山山操縱造物走出機艙,心知這種情況也只能學姬稚的心態——那就是自己的讓步。

  更不能覺得做出如此讓步,別人就會對自己有所虧欠。

  自己的誓言已經把自己限制死,就如太遵守各類國際條約以至于無法往外邁出一步的國家,只能眼看外面的天地被別人撒歡般霸占。

  再不甘心又能如何?還不是自己找的。

  可退一步越想越虧。

  艾山山抬起臉,有些些的陰險。

  某位左先生。

  你占了好大的便宜,那我在誓言的框架下對你做出一些小小的報復,你愿不愿意?

  就當是平日里,又多了一項糟糕又愜意的游戲。

  ……

  左吳打了個噴嚏,又有些頭疼。

  就像坐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的車輛中,打開車窗,一不留神吹風過了頭一樣,總有種感冒在逼近的感覺。

  逃亡者號相對運動的速度確實很快,艙門同樣打開,良骨伶她們準備好的擺渡星艦也接駁完成。

  中間確實有一些艙內的空氣逸散到外太空去,可遠沒有會把人吹感冒的地步。

  何況自己還有眷顧在身來著。

  搖搖頭,左吳將背后那股哪里正在著火但自己卻不知道的寒意驅散,“砰砰”踢了幾下眼前擺渡星艦,又接上列維娜的視界:

  “咱們可能只會乘坐它幾小時,沒必要把里面整理的像要在里面常駐一樣吧?”

  獨臂的列維娜擦了擦汗,往視界這邊白了一眼,仍沒停下在星艦中忙碌的動作:

  “那不行!上次是人太多了,我根本沒有發揮的余地;這次的擺渡星艦大了不少,我再不做些清潔,可有失我‘最好女仆’的自我定位!”

  “再說,好好清潔一番,也免得我再在上面吐來吐去。”

  左吳咧嘴,頭稍稍抬起。

  誠如列維娜所說,骨人祖母的能量該是要比良骨伶大不少,找到的擺渡星艦足以塞下全副武裝的姬稚和古畫晴空。

  以及,其性能說不上頂尖,但卻在一定范圍內有寶貴的“免檢”權限,至少能讓突襲行動自離裁判庭最近的距離開始。

  列維娜手腳麻利,已經把星艦內里整理的舒適又溫馨,只是左吳還是覺得很浪費。

  突襲開始,即便距離已經無比接近,各類放空炮火也該如瓢潑般直直潑來。左吳不可能一直呆在上面,它被擊毀的概率無比趨近于百分之百。

  布置的再溫馨和舒適又有什么用。

  看了看時間,去準備裝備的兩位女士今天還真是慢的令人發指,左吳也只能倚靠墻面,看列維娜繼續做著無用功,卻說不出阻止的話。

  獨臂精靈身上的電流灼傷還泛著光,她因被端木平流層擊傷,許久不能離開病床;就連平日里照顧大伙的起居,也漸漸被蟲人勞工們代勞。

  列維娜恐怕早就有些手癢。

  今天獨臂的精靈熱情無比的整理星艦,或許也是在無聲訴說她已經痊愈,突襲行動可別想把她也扔在一邊。

  果然。

  清掃在列維娜將吸塵器規規矩矩收起,如同名刀入鞘之時宣告結束;她同樣自然無比的坐到座位上,等待艦船隨時離港。

  還拉上了安全帶,大有誰也不能將她拉開的氣勢。

  列維娜不止是女仆,也是初丹天使的同族,還是不需要左吳太過照料的戰士,同時也是整艘星艦上,對食用智慧生物最深惡痛絕那個。

  聽聞有機會破壞海星人罐頭廠,她早將“義不容辭”寫在了臉上。

  左吳嘆氣,終究沒將阻止的話語說出口:

  “列維娜,之后記得隨時觀察各類靈能波動,若創神檄文有啟動的趨勢,就馬上通知我們……別離我或者艾山山太遠。”

  她能像初丹天使一樣在虛空中睜開“高維之眼”,確實是偵察的好人選,但言下之意也是讓列維娜止步于偵察,別想排在第一個去沖鋒陷陣。

  獨臂精靈抿嘴,有些不甘的揮揮手:“……嗚哇,行吧,你是老板。但塵埃落定后,有機會砸工廠的話一定要讓我親自動動手。”

  “好啊。”

  精靈臉上終于露出一抹笑,一人坐在位置上喜滋滋的哼歌;其空靈的聲音如同鬧鈴,一再提醒艾山山她們究竟遲到了多久。

  地面終于傳來震動。

  左吳轉身,姬稚先行而來。

  人馬娘路過左吳身邊,輕輕提起“鐵裙”的裙擺,四蹄與為鎧甲附著的腰肢一齊點下,行了個盛裝舞步般的禮。

  可她卻沒讓左吳來得及說任何話,便自己登進了擺渡星艦中。

  左吳抓抓腦袋,對自己先前那總覺得哪里在“著火”的感覺有了些靈感,想吩咐鈍子翻一下監控,看看儲存各類裝備的機艙中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郵件剛發出了許久。

  古畫晴空終于以它毫無噪聲的無工質引擎,如同鬼魅般往左吳身邊飄忽。

  一個十來米高的銀白鬼魅著實扎眼,左吳伸手揪住造物的后腳跟,吸收開啟,讓它無法往再飄一厘米。

  艾山山的抗議適時發出:“干什么干什么?!古畫晴空,咬他!”

  左吳咧嘴:“艾山山,讓我看看你。”

  “……哈?”

  海妖還是聽話打開了視屏通信,百般疑惑匯聚在了一起。

  “怪了,”左吳抓抓頭發:

  “我只聽說女孩子出門前,總是要把自己打扮到滿意才會遲到,今天你也沒化妝,為什么會這么慢?”

  這只是左吳的調侃,他已經捂緊耳朵,按預判會得到的該是艾山山的大聲咆哮。

  但沒有。

  正如暴風雨前總是最寧靜般。

  左吳有些驚恐的抬頭,看見的卻是艾山山無比危險的言笑晏晏。

  她趁左吳動搖而放開手的間隙,駕駛古畫晴空往擺渡星艦中飄去,又讓造物坐下,沉靜中滿是惡作劇正醞釀的愉悅在悶燒。

  左吳抓抓頭發,卻什么也做不了,清點人數,只剩最后一人沒有登船。

  是良骨伶。

  骨人祖母留在逃亡者號上,小伶便是留在左吳身邊的人質;按計劃她或許還需要去麻痹釋文爾的警惕,以及用她對壓縮空間的熟悉去甄別陷阱,無可或缺。

  只是與眾人的一派輕松不同。

  良骨伶滿臉肌肉緊繃繃,小臉慘白,襯托的那雙眸子更為漆黑,像因為無邊的緊張所淹沒,失去了神魂的任何色彩。

  又在往駕駛艙機械的挪動步伐。

  左吳咧嘴,指指她的樣子:“良骨伶,你順拐了。”

  律師聽見,尷尬的笑,調整幾次也沒找回自然的走姿,只是讓笑更加勉強:“你們……你們怎么一點也不緊張?”

  左吳歪頭:“誰說?我可是緊張的不得了。”

  “明明你們……俺們……我們!我們是要去恐怖襲擊,明明可能一去不復返……”

  良骨伶飛快往艦艙里瞥了一眼,其祖母在為她加了聲油后便再也沒投注多余的目光。

  骨人祖母知道只要再多一眼,她便會馬上跳起阻止孫女瘋狂的舉動。

  左吳理解嘆氣:“你不去也沒事的。”

  良骨伶卻是搖頭:“不行,有小伶在,你們成功的概率至少能提升那么一些些,對你們可能無關痛癢,但對小伶來說可很是重要。”

  “怎么講?”

  律師吸氣,卻忽然看開一切般釋然的笑:

  “你們這伙暴徒,做起事來萬一沒輕沒重怎么辦?我總得代表我自己的規矩和法律,在你們旁邊監督吧?”

  左吳點頭:“很有說服力。”

  良骨伶點頭,踏入星艦。步伐依然僵硬和順拐,但速度總是比才來時快了一些。

  左吳最后踏上,遠遠看見逃亡者號中,黛拉爬在鈍子頭上飛快揮動著四只手,向自己告別。

  左吳也擺手,只是艙門在緩緩掩起,不知黛拉有沒有看見。

  他還是在擺手。

  直到“嘭”的一聲。

  艙門完全闔上,其連宇宙中高能粒子都能隔絕,當然能隔絕一切聲音,隔絕了逃亡者號中“家”一樣的煙火氣息。

  萬籟俱寂。

  就像整片太空,左吳一時無法分清星艦內外究竟有何等區別。

  擺渡星艦在慢慢接近裁判庭所在。

  肅殺與緊張感并排升起。

  依舊萬籟俱寂。

  很順利。

  太順利了。

  不知不覺間,星艦駛過了星球近地軌道間上所有的火力防護網。

  簡直是與裁判庭面貼著面。

  古畫晴空的握刀的手不曾松開。

  良骨伶臉頰滑下一點香香的汗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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