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吾提臉色有些陰沉，一仰頭，將奶茶倒入口中，一邊給自己的茶盞斟滿，一邊沉聲說道：“還有什么壞消息？都說來聽聽！”
頭人察顏觀色的眼力還是有的，知道自己剛才的那一番當中已經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已經刺激到這一位手握數萬人馬的統領，他自然不肯再多說了。
“沒有了沒有了。”頭人陪著笑臉，說道：“通往北商路的路途，到處都是游哨。連我們白山部的商隊想要過境，對方也不給啊！”
達吾提此時臉色恢復如常了，哂笑道：“到處都是游哨？欲蓋彌彰罷了！好了，這里沒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頭人應了一聲，躬身倒退著出了自己的大帳蓬。
四下看了看自己部落當中有些兵荒馬亂的樣子，眼角抽了抽，便低著頭鉆進了另一頂帳蓬之中去了。
沒過多久，副將領著幾個風塵仆仆的蠻騎，鉆進了大帳蓬里。
“統領大人，我們的哨探已經從北商路各部返回。”
達吾提先是給幾個蠻騎斟上了奶茶，等他們各自喝了兩三杯之后，才示意副將取出一張獸皮輿圖來，說道：“北商路三大部，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了？”
幾個蠻騎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便踏前一步，說道：“統領大人，我隊人馬探的是塞里木部。”
“塞里木三旗，現才只剩下半湖旗了。其余兩旗，已經被兼并。塞里木部目前奉小薩比爾為主，現在能夠出動的部落青壯，大致在六七千人左右。不過......”
“他們裝備了數百具裝重騎，正在日夜操練當中，沖陣時威力極大。不可不防！”
這一個蠻騎說完，便躬身退下，顯然已經將打探的情報稟報完畢。
達吾提從一旁的木箱當中摸出一塊金子來，隨手拋給那一個蠻騎，點頭道：“辛苦了！下一個！”
第二個蠻騎接過話頭，說道：“統領大人，我隊人馬探的是博爾塔部。”
“我們抓到幾個舌頭，問了近期的情況。他們所說的大同小異。”
“博爾塔部原本是與塞里木部聯手瓜分額爾的，尼勒確盟也如約出兵了。”
“后來，塞里木部陣前突然反水，與額爾部先擊潰了博爾塔部，接著又在尼勒克河谷用火攻全殲了尼勒克盟的人馬........”
達吾提看了看手中已經變形了的那一塊金子，若無其事的將金子拋給第二個蠻騎，說道：“還沒說完吧？繼續！”
那蠻騎熟練的將金子揣進懷里，繼續說道：“額爾部火攻所用的，據說是南商路一支駝隊帶過來的東西。”
“統領大人應該也知道那個東西，名為‘石脂水’。屬下試過了，那東西一旦點燃，澆水、潑沙都滅不了！”
達吾提擺了擺手，點了一句：“說重點！不相干的話，不用說了。”
“屬下記得統領所說的話，沒有跟博爾塔的任何人聯系。不過，照我觀察，博爾塔部能夠出動的青壯，應該只有四千人左右了。”
說到這里，蠻騎躬身，退了下去。
“我說了讓哈吾勒再等幾天，他終于還是坐不住啊！急著搶功，還不是生怕我分了他在北商路的這一場‘全羊宴’？！”統領大人低聲咒罵了一句，看向第三個蠻騎。
“統領大人，我隊人馬探的是額爾部。”蠻騎說道：“額爾部近期繳獲了很多戰馬，駱駝，正在積極備戰。”
“不過，額爾的青壯也不多。滿打滿算也就一萬人出頭。”
“不過，他們可以拼湊出來六七千的騎兵，這一點統領大人可能需要格外留意才行！”
達吾提擺了擺手，不輕不重的點了一句：“你們只需要把看到的情報帶回來就行了。不要妄加自己的推測！”
喏！
那幾個蠻騎連忙躬身。
達吾提看向第四個蠻騎，吸了一口氣，問道：“河谷情況怎么樣？”
那一個蠻騎朗聲道：“尼勒確盟各部的老巢，全都被抄了個底朝天，什么值錢的東西、物資全都被搬了個干干凈凈。”
“河谷區域現在確實沒有什么大的勢力進占。北商路三大部與尼勒克盟混戰的主戰場，在魚頭礦山附近。”
“尤其是魚嘴關口附近的石頭幾乎都燒融化了。”
“從地上的血跡來看，為了筑京觀，恐怕當場至少已經殺了三四千人，血流成河！”
“至于尼勒克盟的人馬......不見了。”
達吾提低著頭，沉默了片刻，將第四塊金子賞給了最后一人，這才開口說道：“幾位辛苦了，先下去休整一番，明天再出發，繼續查探四周，為我大軍耳目！”
幾個蠻騎再次躬身領命，魚貫而出。
等到幾個游哨的百人長退了出去，副將才面色凝重的說道：“看來情報與我們所掌握的差不多。南商路與北商路已經勾連起來了。”
“可是，南商路那邊一路推進都是勢如破竹一般，看起來那邊并不像是有所防備的樣子啊！”
達吾提無可無不可的笑了笑，轉頭對親衛說道：“去把鷹奴給我叫進來!”
沒過多久，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揭開門簾，快步走了進來。
達吾提將自己的茶盞遞了過去，等到對方仰頭喝完了奶茶之后才問道：“看到什么了？”
鷹奴沒有馬上回答，先是將一支小巧的竹筒遞給達吾提，然后才走到副將之前取出一張獸皮輿圖邊上，趴了下去，在上面仔細的辨認了一番，才在上面輕點了點。
鷹奴的蠻語說的不是很順暢，只能連比帶劃說道：“隊伍，四天，到達，河谷。”
達吾提點點頭，又問道：“多少人？”
鷹奴一只手比劃了一個“一”，另一只手比劃了一個“二”。
這一下，就連達吾提也有些看不懂了，試探著問道：“兩個千人隊？一萬二？”
“兩萬？你說的是兩萬？！”
鷹奴雖然點了點頭，收了一個“二”，仍然后堅持著一個“一”。
還好，他追加了一個手勢，比劃了一個雄鷹展翅，才算是讓達吾提明白過來了。
達吾提總結了一下，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一路人馬人數在兩萬左右，并且有一只獵鷹，對吧？”
鷹奴點點頭。
達吾提從一旁的木箱里取出三塊金子來，拋給了鷹奴。
鷹奴便躬身退了出去。
達吾提皺著眉頭，咕噥道：“南商路，北商路，還有南人，勾連在一起了。”
副將低頭在輿圖上察看著，附和道：“距離尼勒克河谷還有四天路程，從他們現在的方位來看......那多半就是南商路派過來之邊的人馬，八九不離十了。”
“南商路各部如果沒有和南人勾連，是不可能傾巢而出的。”
“嘿嘿！只是如果他們知道南商路已經被我圣山另一路人抄了后路，會不會立馬折返回去呢？”
達吾提此時已經將竹筒內的密信看完了，隨手將手指長短的密信遞給了副將，沉吟道：“南商路確實已經被南人所滲透，南商鎮上有三千到四千左右的南人鎮北軍士卒。”
“此外，南路討逆軍并不是擊敗了南人，南人是主動撤退的。就這樣，還是利用他們的床弩、拋石機等等利器，給南路討逆軍造成了數千人的傷亡！”
“此外，南人善于用火，這一點再次得到了印證！我們得盡快解決北商路的亂局，才好騰出手來解決整個漠北啊！”
副將此時也已經將密信看完了，點頭附和道：“沒錯！一旦讓南商路的兩萬人與額爾部合兵一處，既有規模上萬的騎兵，還有犀利的火攻、利器，到了那時，我們就被動了。”
達吾提單膝跪在輿圖邊上，在北商路三大部的區域上分別點了點，說道：“四天時間啊.......我們得快刀斬亂麻才行了。”
“否則漠北其他各部看到我圣山目前的虛弱，到時就不好糊弄了。”
副將點頭，說道：“從博爾塔部、塞里木部分別征兵，讓他們去跟南商路的人馬火并一場，一舉數得！”
達吾提搖頭，小小的糾正了一番，說道：“我們得搶先解決掉額爾部的那些‘馬上步兵’！然后，才迎擊南商路的兩萬人！”
副將撮指成刀，在輿圖上比劃著切了一下，說道：“如果要趕時間的話，我們急行一個晝夜，就可以穿過尼勒克河谷，出現在額爾部落盆地之前！”
達吾提點點頭，拍拍手，站了起來，說道：“那還等什么？休整兩個時辰之后趁著夜色進入尼勒克河谷，然后急行軍到達額爾部，直接逼降！”
“就算那些馬背上的步兵能跑，額爾部盆地的那些大小綠洲總不能也長了腿了吧？”
副將卻有些遲疑，小意的問了一句：“統領大人，這樣會不會有些冒進啊？”
達吾提搖搖頭，說道：“看！連你都猜不到，對方更加猜不到！北商路三大部剛剛火并一場，現在都是最為虛弱的時期。”
“就像南人所說的那樣，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我們六萬大軍吃下額爾部之后，正好再裝備一支萬人規模的騎兵大軍，到時戰略的主動權便在我們手上了。”
“我們可以以騎兵出擊，回過頭來從河谷之中再次急行軍，先逼著博爾塔部跟著出兵，然后北上塞里木湖，逼降小薩比爾，順便收編了他的具將重騎。”
“而與此同時，我們還可以在額爾部以逸待勞，迎擊南商路那兩萬疲兵！”
“有鷹奴在，南商路的那兩萬人馬的行蹤盡在我們掌握之中，也不怕出什么意外！”
副將聽到這里，也是暗自點頭不已，躬身贊嘆道：“上一次南下，就該由統領大人領軍啊！否則，哪里會弄得損兵折將的跑回來！”
“害得我們圣山各部又得過上兩三年緊巴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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