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八戒小說網 > 大明測字天師 > 第六百五十二章 東樓背鍋
  短短數日,各地被查的冤假錯案就多達百余件,蕭風把匯總的節略拿到西苑去給嘉靖看。

  嘉靖看著一件件案子,既吃驚,又開心。

  吃驚的是朕的大明竟然有如此多的冤案。開心的是每一件冤案被平反,都意味著怨氣變成陽氣,助朕飛升啊!

  不過看著看著,嘉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狐疑的看著蕭風。

  “師弟啊,這些案子五花八門,可怎么最后繞來繞去的,結案語都是嚴世藩之罪啊?

  比如這一件,豪紳陷害莊戶,誘奸莊戶妻子致人自殺,也是嚴世藩指使的嗎?”

  蕭風面不改色:“萬歲,眾所周知,嚴世藩喜好美女,且十分變態。

  不但喜歡雙管齊下,還喜歡他人妻妾。這件事兒的發生,正好符合嚴世藩的口味。

  上梁不正下梁歪,那豪紳也供述了就是聽說了嚴世藩的事兒,才學壞的。”

  嘉靖挑挑眉毛,看著蕭風,蕭風笑道:“師兄,這些冤案背后都有貪官。貪官出自朝廷。

  為冤案翻案固然是好事兒,可若是貪官太多了,百姓就難免心生不滿。

  這些年萬歲在干什么呀?萬歲如此英明,為何放任這許多貪官污吏禍害百姓,這難道不是萬歲的錯嗎?

  百姓一有這種想法,因為平反冤案得到的氣運,就不容易為師兄所用,更可能被這新生的怨氣沖淡。

  而嚴世藩之罪,天下皆知。他陰狠毒辣,毫無底線,在百姓心中,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

  百姓的怨氣猶如散落于地的垃圾,都由嚴世藩這個垃圾坑收納,污染自然也就變小了。

  讓百姓知道,這些貪官污吏,都是他一手所為,這些冤假錯案,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百姓自然就只怨恨嚴世藩,不怨恨萬歲了。這樣一來,新生的怨氣由嚴世藩承受,新生的氣運歸于師兄。”

  嘉靖恍然大悟,并且十分理解。他這些年一直在干的就是兩件事:第一修道,第二找背鍋俠。

  誰能幫他修道,誰就深受他的喜愛,誰背鍋背得好,也會深受他的喜愛。

  夏言和嚴嵩都是寫青詞的高手,這能幫他修道,所以深受他的喜愛。

  但嚴嵩同時還能幫他背鍋,因此嚴嵩就比夏言更受喜愛。

  現在師弟一邊幫他修道,一邊幫他甩鍋給嚴世藩,看來師弟果然與我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嚴世藩為朕背鍋,這是理所當然的。別說他罪大惡極,又已經死了。就是他沒罪,而且活著,需要背鍋的時候也得背!

  不過嘉靖還是有些疑慮:“師弟啊,嚴世藩再罪大惡極,可他畢竟受到了朕的重用啊。

  百姓難道不會想,若不是朕重用嚴世藩,嚴世藩也無法做惡,最終這些怨氣還是歸于朕身上嗎?”

  這個顧慮合情合理,蕭風必須做出解釋,他微笑著看著嘉靖,一副“我早就幫你想到了”的表情。

  “師兄,這件事兒卻需要小小地委屈師兄一下了。”

  嘉靖睜開眼睛,他不喜歡委屈自己,不過還是先聽聽蕭風說什么。

  “師兄,你曾經夸過嚴世藩是天下奇才,這句話天下人都知道,咱們還得繼續這么說,咱們得認慫。”

  嘉靖臉上有點不自在,他當初夸嚴世藩夸得越狠,如今打臉就打得越疼,為啥還要繼續這么說呢?

  “師弟,嚴世藩確實有才,但卻有才無德,不及師弟你多矣。”

  蕭風嚴肅的說道:“師兄,嚴世藩心機深沉,智計絕倫,我曾多次在他手上吃虧,這是人人皆知的事。

  他是個不世出的惡鬼,這世上罕有能匹敵他的。唯一能勝出他一籌的,也就只有師兄你了。

  只是可惜……”

  嘉靖微微皺眉,前面蕭風說曾在嚴世藩手上吃虧,這事兒他是很清楚的。

  后面蕭風說世上唯一能勝過嚴世藩一籌的就是嘉靖,嘉靖雖然略有些慚愧,但也覺得沒什么錯。

  自己其實什么都知道,不動他們父子,只是為了讓他們父子背鍋而已。對,就是這樣的,誰敢說不是!

  可蕭風后面這半句話,顯然是有轉折的,俗話說的好:啥事兒就怕“但是”把口氣一轉……

  “只是可惜什么?”

  “只是可惜萬歲需要日理萬機,看天下之事;嚴世藩卻一心作惡,只關注他自己的惡事兒。

  萬歲是以堂皇之心,燭照天下,嚴世藩卻躲在其父身后,利用了其父首輔之位的燈下黑影,蠅營狗茍。

  萬歲是以至善之心治天下,嚴世藩是以狠毒齷齪圖私利,自古小人易知君子,而君子難知小人。

  所以嚴世藩才能囂張一時,犯下許多罪孽,帶壞了大明的風氣。”

  嘉靖微微點頭,嚴世藩的壞,確實超出常人所思所想,蕭風這番為自己開脫之詞,卻也合情合理。

  “何況師兄從始至終,并未真正重用過嚴世藩。他最高官職,也不過是個光祿寺少卿,大理寺少卿而已。

  區區一個四品官兒,在朝堂中能有什么作為?憑什么讓眾人畏如蛇蝎,望風景從?

  還不是他利用其才智,把嚴嵩頂在前面,狐假虎威嗎?嚴嵩也不知道嚴世藩這許多罪孽,否則豈能不管?”

  嘉靖一愣,蕭風對嚴嵩可沒什么好感啊,自己一直覺得放過嚴嵩這事兒,師弟不是很滿意呢,怎么今天替嚴嵩說上話了呢?

  “從嚴嵩后來的表現看,他肯定是不知道嚴世藩干了那么多壞事兒的,他自己也是追悔莫及。

  師兄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對嚴嵩網開一面,未加株連,這一點,天下人人皆知!”

  嘉靖連連點頭,表示就是這樣,你也看出來了是吧,嚴嵩其實也不知道嚴世藩有那么壞的。

  “嚴嵩是嚴世藩的父親,兩人同居嚴府,朝夕可見。可是連嚴嵩都不能知道嚴世藩做了那許多惡事!

  可見嚴世藩在作惡這方面,當真是天縱奇才,前無古人,后無來者。萬歲一時不察,有何奇怪?

  百姓只要能想通此節,自然就會理解萬歲,你說對吧,黃公公?”

  黃錦停下扒灰的手,連連點頭:“理解萬歲,理解萬歲!”

  嘉靖很高興,覺得百姓能理解萬歲很好,同時也給自己找到了新的心理平衡。

  師弟說得沒錯啊,我確實沒有給嚴世藩太大的官職。這說明什么?

  說明我雖然一時不察,但福至心靈,隱約覺得嚴世藩可能是個壞種!

  “而且師兄最后能夠洞察嚴世藩的奸惡,不但果斷將其處死,且以雷霆之勢鏟除嚴黨,正是明君所為。

  適才這番道理,我已經編撰了一本書,書名叫做《道君天子除魔傳》,讓朝廷掌控的書坊準備印刷了。

  只要萬歲不反對,這本書很快就能出現在大明的各個角落,百姓看完之后,自然只恨嚴世藩,不怨師兄了。”

  嘉靖淡淡一笑:“你呀,就是胡鬧。朕一心修道,清靜無為,豈會好這些浮名?

  不過既是你一番苦心,幫我化解怨氣,增加氣運,而嚴世藩也確實罪有應得,那就這樣吧。”

  蕭風走出西苑,沖著等在西苑門口的燕娘笑了笑。

  “讓教坊司會同禮部,那本《道君天子除魔傳》立刻放出去,各地書坊免費贈送。

  戲班子都唱起來,官府出錢,給老百姓唱,唱得好的,當地官府要給予獎勵。

  要讓所有百姓都知道,那些冤案都是嚴世藩搞出來的,與萬歲無關!”

  國家有倒山之力,短短幾天之內,大明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壞事都是嚴世藩干的,與萬歲無關。

  也不是沒有人提出過質疑,但很快就被百姓們的聲浪壓倒了,而且理由十分的簡單粗暴。

  這是朝廷說的!那就是真相!你的觀點再新穎,再有道理,還能比朝廷說的更有權威性嗎?

  “嚴世藩當然是壞的,可拋開他的惡毒不談,萬歲就沒有責任嗎?”

  “人家萬歲都承認自己一時不察了,你還想怎么著?”

  “嚴世藩能騙得過萬歲嗎?我看萬歲是壓根不想管吧?”

  “萬歲曾親口說過嚴世藩是天下奇才!再說了,連蕭天師都承認不如嚴世藩聰明機智,騙過萬歲又有啥稀奇的?”

  “可嚴世藩就在萬歲身邊啊,他收那么多錢,干那么多壞事兒,萬歲能不知道嗎?”

  “嚴嵩還是他爹呢!離他不比萬歲近嗎?他爹都沒發現他干那么多壞事,憑什么萬歲就能發現啊?”

  “可是……誰能證明嚴嵩不知道嚴世藩干的壞事兒啊?”

  “萬歲沒殺嚴嵩啊!這還不足以證明嗎?如果嚴嵩知道那些事兒,萬歲早就把嚴家滿門抄斬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最后萬歲畢竟是殺了嚴世藩的。唉,還是聽朝廷的吧。”

  就這樣,全國的冤假錯案不斷被平反,嘉靖的聲望卻越來越高,人們都說過去是嚴世藩造的孽,現在是萬歲平的反。

  民間的聲音自然會傳到嘉靖的耳朵里,嘉靖高興不已,覺得師弟真是太為自己著想了,這一招太牛了。

  因為心情愉快,所以嘉靖第二天上朝時,著實地夸獎了一下禮部和教坊司,說他們的書坊、戲院辦得不錯,起到了撥亂反正的積極作用。

  燕娘官職太小,沒資格上朝,徐階作為禮部代尚書,接受了表揚。

  并謙虛地表示,這都是萬歲領導有方,蕭大人忠君之心,我們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而已。

  然后徐階特意強調,剛剛從青州知府任上,升到禮部右侍郎的楊繼盛,在此事中表現突出,不負圣望。

  就在君臣互吹,一片祥和之際,一個干巴瘦的家伙走出隊列,一拱手,干巴巴地開口道。

  “萬歲,臣海瑞奉旨清查冤假錯案,發現一宗冤案。

  因案情牽涉甚大,臣不敢擅專,需向萬歲稟明,請萬歲準許臣等處置!”

  嘉靖笑道:“是海瑞啊,什么冤案,之前不是給你們旨意了嗎,處置就是了,何須向朕稟明呢?”

  海瑞木頭似的臉上表情嚴肅:“萬歲,臣查實當年嚴嵩所呈,證明夏言收受曾銑錢財一事,并不屬實!

  卷宗內所附曾銑的行賄信箋,以及夏言回信,均系偽造。由此可知,夏言收受曾銑錢財,應是嚴嵩陷害!”

  本來熱烈和諧,暖若三春的朝堂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有些朝臣甚至感覺自己忽然間都能看見嘴里冒出的白煙了。

  嘉靖整個人也像被凍住了一樣,一動不動地看著海瑞,冰冷的眼神讓站在海瑞身邊的臣子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然后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垂下頭,生怕被嘉靖誤認為站在海瑞三米以內是對海瑞有聲援的意思。

  海瑞一動不動,微微低頭,微微彎腰,這是堪稱教科書級別的奏事姿勢,嘉靖挑不出毛病,目光的威力也無法發揮。

  “海瑞,你抬起頭來,看著朕,再說一遍,是什么事?”

  海瑞遵旨抬頭,目光和嘉靖直直地對視:“萬歲,夏言收受曾銑錢財一事兒,當為嚴嵩所陷害!”

  嘉靖確認了自己的目光對海瑞沒有附魔效果,于是將口氣愈發冰冷了幾分,同時臉色也更加可怕。

  “海瑞,是誰指使你為夏言翻案的?”

  海瑞表情十分詫異,眼神百分無辜,言辭千分無奈,語氣萬分委屈。

  “萬歲圣旨,內閣詔令,十年之內,冤假錯案,一律查實重審。此案事關謀逆,事關人命,優先級極高。

  臣身在職守,奉公行事,何談有人指使?夏言之案有疑,自當查實重審,何談為夏言翻案?”

  嘉靖勃然大怒:“放肆!你這是在跟朕說話嗎?下去!”

  海瑞下去了,但隨即又上來了:“臣,海瑞,懇請萬歲準許臣等重查此案!”

  嘉靖大怒:“朕讓你下去,你敢抗旨?”

  海瑞誠懇地說:“臣不敢。萬歲下旨讓臣下去,臣已遵旨。但大明律條規定,言官可不經請旨自行上奏。

  廉政院乃言官之屬,臣奏本未得結果,故此臣不敢不再次請旨,還請萬歲恩準臣等重查此案。”

  嘉靖瞇起眼睛,危險地看著海瑞,這家伙竟敢鉆大明律的漏洞!你他媽的跟誰學的?

  “下去,這次,不許再上來了!”

  海瑞再次退下,然后再次上前拱手:“萬歲,太祖治大明律,不得堵塞言官進言之路。

  萬歲旨意不合大明律,不合太祖遺訓,臣不敢領旨。請萬歲恩準臣等重查此案。”

  嘉靖怒極反笑:“好,朕這就罷免了你的廉政院正卿之職,一擼到底,你已經不是言官了,你也不是官了!滾出去!”

  海瑞摘下帽子,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萬歲,草民海瑞,奉旨申冤。前大明首輔夏言,為嚴嵩構陷,被冤枉結交邊將,收受曾銑賄賂,草民請萬歲下旨重查!”

  嘉靖猛地一拍桌子,指著海瑞,氣得說不出話來。只是用眼睛瞪著陸炳。

  陸炳無奈地看著嘉靖:萬歲,你想讓我干啥?你倒是說呀?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想讓我干什么呢?

  蕭風拱手上前:“師兄,海瑞曾有大功于國,便是其言語耿直,沖撞了師兄,也還請師兄息怒。

  大明有今日國運昌盛之局面,乃師兄嘔心瀝血所得,來之不易,還請師兄三思啊。”

  嘉靖深吸了一口氣,略微冷靜了一些。他剛才真想讓陸炳喊錦衣衛上來廷杖,先把海瑞的屁股打飛一半兒再說!

  不過蕭風的話提醒了他,海瑞的忠直名聲天下皆知,自己一頓棍子,只會增加海瑞的名聲,卻降低自己的名聲。

  嘉靖是聰明人,在修道這方面一向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他立刻聯想到,媽的這也是“人之道,損不足而奉有余啊!”

  你海瑞的好名聲本來就已經很多了,你還想增加?朕的好名聲……實話實說,不算太多。

  師弟好不容易幫我在民間得到了點名聲,還沒焐熱乎呢,你就想拿走?

  所以嘉靖強忍怒火,決定暫時放棄物理,進入以理服人的模式。他努力地讓語氣平靜下來。

  “你說嚴嵩所交的書信證據是偽造的,可有憑據?”

  海瑞跪在地上,光著腦袋說道:“確有憑據。夏言的回信,雖看似筆跡一致,但與夏言日常所書對比,筆鋒處略有不同。

  臣已請翰林院多位擅長書畫者品鑒,皆認為非同一人所寫。且順天府畫師直接斷言,絕非一人筆跡!”

  嘉靖皺皺眉:“順天府畫師又是誰,怎么他比翰林院眾人更厲害嗎,還值得你單獨拿出來說說?”

  海瑞的聲音里帶著對技術專家的敬畏:“啟稟萬歲,順天府畫師乃一代奇才。

  其三十歲之前不過一尋常畫師,為順天府畫影圖形,張貼布告而已。

  然數年之前,忽然開竅。不但畫功大漲,且開創了‘生死肉骨’的畫法,已成為一代宗師。

  他鑒賞書畫,已達化境。若書畫為一人所做,縱使千變萬化,亦可識得。

  萬歲若不信,可召他上殿,親自試驗便知。”

  嘉靖冷笑道:“越發說得神乎其神了,好,我就讓你死心,來人,宣順天府畫師上殿!”

  順天府畫師正在順天府衙門口對著來往的行人寫生呢,就被錦衣衛給拎到了金鑾殿上,倒也沒有多驚慌。

  因為幾天前海瑞就跟他說過了,案情需要,可能要請他在萬歲面前做字畫鑒定,他有心理準備。

  嘉靖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畫師,先用目光壓制住對方,讓對方慌亂起來,然后才淡淡地說道。

  “一個順天府的畫師,你也懂鑒定書畫嗎?”

  畫師十分誠實地搖搖頭:“回萬歲,微臣不懂。”

  (明朝時官吏在稱呼上分得不那么清楚,一般都按官稱,畢竟也是吃皇糧的事業單位。)

  「不投票不催更,是不是看不起我順天府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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