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溫度突然降低，晦澀的神色掩蓋在離厄眼底，漆黑的眸子一絲光亮也透不進去。
聞棠很敏銳的察覺到了離厄的情緒變化，猜到他想到什么，怕死了他會跑去和沈奕干架。
連忙解釋，“不是的，你的手藝千變萬化，每天不重樣我怎么會膩？”
“我就是覺得每天早起忙活太麻煩你了，這事我以前就干的不厚道，你也幫了我不少忙，尤其是救助站的一些事，于情于理我都該給你開工資的，這些早低了房租，哪還能麻煩你做家里的瑣事？”
“而且這些食材都是你自己掏錢買的吧？實在是破費，無功不受祿，你這樣我良心上過意不去。”
她還是那么的善良。
甜味又回來了，離厄牽起唇角，“不麻煩，我也要吃飯，順手而已，況且你吃的少，和我的一起，花費并不多。”
她那點食量，甚至比不上寧寧。
“而相比于我幫你那些，你對我的幫助更珍貴，如果沒有你，根本不會有現在的我，房子、家，我可能剛來沒幾天就被關進警察局或者研究所了。”
這怎么就聽不懂她的暗示呢。
聞棠心涼了大半，點點頭扯出笑，沒再拒絕，揚起三明治，“這味道挺不錯的，這里面是什么……魚肉？”
“是鱈魚。”
離厄娓娓道來，從選材到烹制方法，高光盡顯，聽得聞棠總感覺他在和誰攀比些什么。
“這個世界的廚娘本領實在高超，我當下學習領悟的也不過才九牛一毛，還需再精進。”
“哈哈。”
聞棠勉強笑了兩聲，心說他有這功夫干這個，不如花時間開導開導自己別這么死心眼，哪來回哪去，繼續做他那至高無上的正道神君，不比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逍遙自在？
來這真真是卑微到了塵埃里，有些事她覺得她表現得已經很明顯了。
旁邊座椅上，寧寧沒感覺到一絲暗流涌動。
“魚跟魚果然不一樣，還是這個香，嗚嗚嗚……那是什么呀，臭死我了，中看不中吃……嗚嗚為什么會跑到那……臭死了……”
寧寧又在碎碎念，嘴里塞滿食物，聞棠聽不太清它在說什么，大約知道它在吐槽難吃的魚。
她沒多想，確實魚和魚的口感味道是不一樣的。
時間過了三天，霍靳琰真沒再騷擾聞棠，沈奕像他說的，封閉式的研究，一個電話都沒打來。
修羅場暫時是不太用擔心了，日子還算清凈。
這樣的情況，按理說，睡眠質量該提上來的，可亂七八糟的夢依舊在繼續，哪怕吃了褪黑素也毫不管用，久而久之，聞棠真有些心力交瘁了。
這天到烘焙店例行新品研制，江美看著聞棠的黑眼圈，打趣道：“老板，你這是晚上做采花賊偷香去了？”
聞棠神色懨懨，“我倒是想有那個本事，最近老做噩夢。”
“做噩夢？怎么回事？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嗎？”江美關心道。
“老板，你要是覺得累，新品延遲推出幾天也沒什么的，之前那幾種口味賣得都很好，好些客人說味道太多挑花眼，選擇困難癥都犯了！”
“害得我最近幾天老抽簽幫他們決定，搖簽子搖得都快趕上街邊算命的了。”
聞棠莞爾，她也有這個打算，歇一歇，雖然目前烘焙店是她大部分的經濟來源，馬虎不得，但總歸小命要緊。
別是又吃了不該吃的，身體在向她求救，緩一緩說不定能找到原因。
江美說出了聞棠接下來的打算，“老板，要不你去找個大夫看看吧？”
江美還記得當初霍靳琰來店里的架勢，即便展霖事后找她道了歉，也彌補不了他們兇神惡煞帶來的心理損傷。
思及此，江美又說：“或者找個心理醫生，和他們說道說道，是不是你那些追求者騷擾你了？”
心理醫生……這倒不至于，聞棠心說她最近日子還挺清閑的。
她不至于說是因為他們寢食難安，就算是，也該是前陣子最緊張的時候，現在情勢有進展才有反應，除非她是根賤骨頭，過不慣好日子。
江美聽不進去聞棠的拒絕，依然堅持，“還是找個心理醫生看看吧，老板你這臉色憔悴得跟在上面撒了層面似的，太嚇人了，諱疾忌醫什么的可不是咱們年輕人的作風，別跟那些老頭老太學啊。”
江美夸大其詞，她這人從小惜命，堅信早發現早治療比一切靈丹妙藥都管用，打定主意要求個平安，這心理上的疾病發作起來，有時候比肉體上的更要命，也更難熬。
“老板你要是嫌麻煩，信得過我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一位心理醫生。”
“我有個堂姐在這方面挺有建樹的，早幾年前就在國外的醫療期刊上發表過文章，歐洲好多皇室貴族都約她看診過，只要她出面，保準問題迎刃而解！”
雖然她和她那堂姐天生氣場不合，但為了老板，她可以嘗試著放下面子聊一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聞棠不好拒絕，但她這樣的人要是能有心理問題，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正常人了。
*
聞棠決定再試一天，如果還睡不著，情況還像前幾天那樣，就立馬立去醫院抽幾管子血化驗。
傍晚離開烘焙店，她拐去超市大采購，回來的路上，天氣陰沉沉的，像憋著一場急雨。
聞棠穿得有些單薄，風吹在身上透著點寒。
她哆哆嗦嗦上電梯，又哆哆嗦嗦出來。
待快要進家門時才緩和過來，吸吸鼻子，暗想春捂秋凍到底要捂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走到門口，騰出一只手開門，沒等她輸入密碼，門就從里邊打開，這次倒不是白毛小獸，而是一顆矮冬瓜。
矮冬瓜不知從哪扯來一條浴巾，跟山大王的披風似的系在脖子上，除此之外全身光溜溜，肚子像個小圓西瓜，白到晃眼。
剛驅散的寒意在這刻又竄了上來，聞棠瞳孔震了下，怕長針眼顧不上手里的購物袋，忙不迭捂住眼。
“……離厄？”
她不確定開口，心里忍不住啐罵，什么時候離厄這么惡俗了？竟然光著身子！
話音未落，耳邊爆發出撕心裂肺的爆哭聲。
“怎么連你也這樣說！”
“我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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