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他太後娘娘道…此時不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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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姐弟這麼多年來,從未如近日這般生分過,以往彼此相互扶持了這麼多年,李渚霖出入慈寧宮向來是通行無阻,如若無人之地的。
今日阮瓏玲頭一次上門,阿姐竟躲著不見他?
壓著他未入門的新婦久不放人?
她們二人此刻究竟在做什麼?
想起太後娘娘之前的斑斑作為…
阮瓏玲不會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吧?!
李渚霖思及此處,心頭猛然漏跳一拍,湧上來些後怕來,他居然任阮瓏玲一人入了慈寧宮,這不是羊入虎口麼?
他與太後鬧翻之後一直僵持不下,大有割袍斷義的意味,這種情況下,就不該如此大意莽撞,就不該對這段姐弟情誼自信得昏了頭!
當下也不管太後娘娘願不願意見了,李渚霖撩了袍子,如箭離弦般,朝慈寧宮主殿奔走而去……
他先是踏入庭院四處張望了一番,周圍宮婢都隻埋頭做事,瞧著倒也一切如常,並未有何蹊蹺之處,也無任何肅殺之氣。
然後,就聽到了一陣異常熟悉的悅耳嬌笑聲?
李渚霖疑竇頓生,尋了那笑聲快步而去。
隻見慈寧宮主殿一側的偏房中,那即將成為姑嫂的兩名女子,正相對而坐,中間的置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致茶點,一旁還有些果屑核皮…
二人此時正不知在說些什麼趣事兒……
阮瓏玲暢然開懷笑出聲來,眉眼彎彎,麵頰的兩個酒窩深陷,單薄的身姿因過於歡樂而微微朝前傾,說話間還有意無意往對麵靠……
長姐李明珠坐在右側的主位上,也是滿臉笑意,不過由於多年來的教養使然,哪怕再開心,也隻將帕子抬至揚起的嘴角旁邊,眸光中散發出熠熠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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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場麵,顯然在李渚霖的意料之外。
原以為那商女初入皇宮,乍見太後,難免會招架不過來,在慈寧宮耽誤了這麼久,輕則受到刁難,重則危及性命……
可現在看來,她不僅沒事兒,瞧著反而如魚得水,自在得很?瞧著那堆果屑核皮,就數她坐的那側最多。
而且長姐也是。
她身為太後,以往都是穩坐在慈寧宮正殿的鳳鸞寶座上,接受那些誥命夫人公爵貴女們拜見的,偏殿算得上是她起居的私隱之地,除了閨中那幾個極其要好的手帕交,連他這個胞弟近些年都極少來……
阮瓏玲頭次入宮,長姐竟能引她入偏房說話?
就是不知,究竟到底是這個商女身上的魅力太大?還是長姐太給他這個弟弟麵子,對他未來的家眷格外另眼相看,多了幾分照拂。
李渚霖蹙著眉頭,帶了幾分興師問罪的意味乍然出現,猶如一道凜冽的寒風刮過,將這幅其樂融融的歡馨氛圍吹散了些。
自從上次和合歡散事件之後,姐弟二人就再未見過了。
此時這般雷厲風行忽然出現,使得李明珠頓然抬頭,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滯,
“渚霖來了…”
李渚霖身形頓住,朝前略拱了拱手,將君臣之禮做得足足的,
“不經太後娘娘召喚就擅自闖宮,實乃微臣之過。
可臣眼見天色將晚,阮娘子在宮中久呆不便,就自作主張入慈寧宮內領人,還望太後娘娘恕罪。”
方才二人正聊得起興,伺書上前來稟告時,李明珠隻以為是些宮中瑣事,絲毫顧不上聽,就擺擺手說不見……
現在想來,方才求見的理應不是旁人,而是胞弟。
他不是行事浮躁之人,可護這玲瓏娘子,倒是猶如護眼珠子般。
由此可見,用情至深。
李明珠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
先是斥責伺書未講清求見者身份,借此解釋了幾句,然後又微頷了頷首,輕道,
“倒是本宮與玲瓏娘子聊得投契,一時忘了時間。
天色是不早了,後日就是你倆的大喜之日,想必還有許多事物亟待打點。阮娘子,本宮不便留你用膳,待改日你得閑了,本宮再宣你進宮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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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門婚事真的值!
雖說嫁給李渚霖,風險確實大些,為著可今後能常常入宮見到太後娘娘,這買賣就不虧!
阮瓏玲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雙手捂著胸口,肩膀微聳,一副感人至深異常沒出息的模樣,點頭如搗蒜應承道,
“民婦就住在大陀寺,離皇宮近得很!
若是哪日太後娘娘無聊了,又或是閑來無事了……您隻需一聲吩咐,民婦在兩盞茶時間內,就能立馬入宮陪您聊天解悶。
無論何時,無論多久,民婦都可以!”
李明珠很是受用,麵上的笑容愈發濃烈了幾分。
將前塵往事那些齟齬暫且放下,給了李渚霖個你挑媳婦眼光委實不錯的眼神,然後讓伺書將早就準備好的豐厚贈禮捧了出來,又打點好讓人送至阮府後,這才命宮婢將二人送出了慈寧宮。
已是申時五刻,日照逐漸西斜。
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城,在和煦暖然的光暈照耀下,被染了層淺淺的金光,熠熠生輝,在莊嚴中透出幾分窩心的暖意來。
李渚霖原想細問問她們二人在慈寧宮中談了些什麼,可哪還用問?阮瓏玲還沉浸在方才與太後娘娘會麵的興奮勁兒中,自己就一股腦兒倒豆子般都說了出來。
“你是不知,我一入殿中見了太後娘娘,一時未能控製住,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娘娘是個性子嫻靜的,臉上雖帶著笑,可也隻時不時接幾句話,顯得並不太感興趣。
我心中忐忑,隻以為娘娘會覺得我呱噪,便也就不說了,誰知此時太後娘娘竟主動發問了,她問我們當年在揚州,是如何相識的,又是如何在一起的……”
出了慈寧宮後,阮瓏玲變得隨意了些。
將那些規矩暫且放了放,站在男人身側,略略帶了些雀躍說著話,就像那禦花園中,圍著燦爛盛開的鮮花,忙著嗡嗡采蜜的勤勞小蜜蜂。
李渚霖扭頭瞧她,眸光中帶了些寵溺,不禁也挑眉問道,
“那你是如何答的?”
“我說隻要臉皮厚,萬事都能夠!
你我原本確是沒有緣分的,不都全靠我死纏爛打麼?
便將當年我是如何對你心生愛慕的,如何對你窮追不舍的,如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盡數都說了出來,太後娘娘聽了隻捂著嘴笑,後來逐漸話就變得多了些……”
李渚霖敏銳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
他步伐頓住,心底湧入涓涓暖流,伸出溫熱的手掌,將身側女人的指尖握在了掌中,低沉的嗓音中充滿繾綣脈脈……
“所以玲兒,你確是當年?就已對我心生愛慕了?
後來說那些狠話,大多都是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對麼?”
陽光和煦。
氛圍正好。
空中的大雁成對自由翱翔。
就連男人的語調,都是難得的柔情似水……
正是互訴衷腸,濃情蜜意的好時候。
二人正好能借此良機,說幾句軟和話,溫存一番……
“咳呀,這不是重點!”
誰知阮瓏玲正說到興頭上,滿心滿腦滿眼都是我輩楷模太後娘娘的風姿,哪兒還顧得上與李渚霖談情說愛?
她當下竟直接甩開了他的手,雙手對合在一起,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顧自繼續往後說,
“重點是太後娘娘當下就笑了!
她還誇我,說你這冷得如雪山上冰雕的難相與性子,若沒有我這熱情似火般的窮追不放,哪兒能成就後日這樁大好的姻緣?”
“其實還有許多話,我都未曾來得及和太後娘娘說。
你當阮家商行這麼多年的家業是如何得來的?我用心積累,經營有方是一會回事兒,可若非太後娘娘頒布那道昭旨,能讓女子也能分家立戶,可以讓女子在沒有父兄的情況下,也能簽訂契約……我如何能在商界打出一片天?”
“我還未曾說……其實太後娘娘,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這些年來我做生意,靠的就是幾分膽識去以小博大,你或不曉得我失敗過多少次,又血本無歸傾家蕩產過多少次……可屢屢我走投無路之時,都會想到太後娘娘當年被打入冷宮,不也是被逼至絕境,然後再絕處逢生的麼?
失敗不可怕,虧本也不可怕。
人隻要活著,就必能有翻本的機會!”
“無妨無妨,以後與太後娘娘相處的機會還有很多,慢慢說給她聽便是……誒?……霖郎?……人呢?”
阮瓏玲煞有其事說了這麼許多,心境才稍稍平複,扭頭一看,發現男人早已不在身側,她隻獨自一人,沿著紅牆宮巷走了許久……
她還並未咂摸出有何不妥之處,隻眸光晶亮,回頭朝身後隔了老遠的男人燦然一笑,
“霖郎這是累了麼?
怎麼走得這麼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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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的臉,簡直比天氣變得還要更快!
瞧她現在這歡欣鼓舞的模樣?
哪裏還看得出早些時候,在阮府中與他鬧別扭堵氣的哀怨驕縱之狀?
不是同性相斥,異性相吸麼?
怎得阮瓏玲倒相反?
這女人對他這個未來夫君不太上心。
反而對未來的姑姐這般心悅誠服?推崇備至了?
按理來說,她們二人關係處得好,李渚霖理應高興才是。
可不知為何。
不曉得哪裏來的勝負心作祟,他莫名就想要消減消減阮瓏玲這份熱忱。
他蹙著眉頭,沿著宮牆信步緩緩而至,聲調微冷,
“你之前不是對瀾翠苑中的那些姬妾耿耿於懷麼?”
“那些女子……
都是由太後娘娘在上千佳麗當中甄選而出,送到我府中的。”
果然。
阮瓏玲臉上的笑意果然微微一滯,眸底閃現出些始料未及來。
嗬。
這女人善妒得很!
若是曉得太後娘娘往他後院塞人,豈會善罷甘休?
李渚霖望見後,心中莫名有些小人得誌之感,他微轉了轉指尖的碧綠扳指,又在其中周旋道,
“其實你也莫要怪阿姐……
雖說此舉不妥,可她到底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盼著我後院能安生些的……”
“是啊……
若是成峰到了你這個年齡還未娶妻生子,我作為胞姐也定然會操碎了心,說不定還會懷疑他是否有龍陽之癖了……
我們太後娘娘真不容易,不僅要管束後宮,打理六宮宿務,還要騰出手來在你身上費心……委實是辛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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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阮瓏玲此時難道不是應該氣憤?覺得委屈麼?覺得憋悶麼?怎麼好端端的,竟又調轉了角色,與胞姐共情起來了?
阮瓏玲甚至還白了他一眼,蹙著眉頭道,
“我自然不會怪我們太後娘娘。”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太後娘娘就算想要塞人,也得有地可塞不是?她塞她的,收不收不還得看你麼?
分明是你來者不拒,照單全收,此刻可莫要將此事往我們太後娘娘身上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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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渚霖聽著她一口一個“我們太後娘娘”,隻覺有些頭疼,且瞧著她渾然將他拋卻到一邊,卻堅定不移維護胞姐的樣子,心底終於生出些惱怒來。
他幹脆快步逼近,將她的薄背抵靠在宮牆上。
單臂撐牆,如竹般的身姿附低逼視著她,眉峰微挑,語調沙啞,
“你好似還不明白,後日與你拜堂成親的究竟是誰?
你嫁的人究竟我呢?
還是太後娘娘呢?”
“無妨……
身為未來夫君,我有義務提醒你的。”
說罷。
李渚霖將她盈盈可握的楊柳腰,大力往懷中一按,帶了滿滿的占*有*欲,低頭就朝她櫻紅的唇瓣傾身吻去……